谢重霄说要辟谷，沈朝雪便想买灵食送去。
富含灵力的食物不耽误修士辟谷，反而会增长灵力，只是价格昂贵，手头紧的外门弟子极其偶尔才会买上一些解解馋。
在随谢重霄来紫霄仙宗前，沈朝雪偷偷变卖了沈家老宅，将手头剩余的钱全换成了灵石，虽说不多，买几份灵食还是买得起的。
现实中的紫霄仙宗光是坊市便有东南西北四处，每一处光是用腿脚丈量怕是一日也走不完，法器珍宝、阵盘符隶、灵宠灵食、锦衣华服……仙门坊市之内，几乎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天玄境不愧为仙器，它捏造的坊市没有那么夸张，却也规模宏大，乍一看和现实相差无几。
沈朝雪逛了会儿坊市，看看天色，买了份炎虎熊制成的灵食，和几杯店家推荐的名为甘霖仙饮的灵饮，打包好后去找谢重霄。
谢重霄和昨日一般，一袭青衣，腰配灵剑，身姿挺拔地立在数千阶台阶之上的山门，遥遥望去，若林间苍松翠柏，不似在守山门，倒像是常胜将军，等人来战。
沈朝雪欣赏了会儿，明明守山门的人有很多，可谢重霄在里面这么看怎么鹤立鸡群，让他总是一眼就能看见。
谢重霄同样注意到了来送膳食的沈朝雪，淡漠的眼眸透出些许不解，似乎在问他怎么今日又来了。
“我知道你在辟谷，”沈朝雪笑着说：“我给你送的是灵食。”
“不必。”谢重霄不重口腹之欲，或者说没有，吃与不吃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留意到沈朝雪鞋上的灰尘泥土，谢重霄本想直言，想起少年心性敏感，斟酌道：“此处风大，容易染风寒，你身体不好，当顾自身，今后不必再来。”
交谈间，他们二人在昨日的石桌落座。
沈朝雪一一摆好买来的膳食，闻言眼中沁出点点笑意，或许是觉得这段时日他们关系亲近了几分，弯唇玩笑道：“夫君可是心疼我？”
话一出口，少年自己倒是一怔，偷偷望了一眼谢重霄，又飞快收回视线。
刚想怎么描补一下，谢重霄已然面色平静地应了：“嗯。”
沈朝雪眼眸亮起，把灵饮倒入准备好的茶盏，推给谢重霄，软声道：“多谢夫君关心，可我整日呆在小院，实在无聊，不如出门走走，兴许能沾染上仙宗几分仙气，身体也能好上几分，不再叫夫君担忧。”
少年嗓音温软，缠绵悱恻，仿佛他是他极为亲近之人，与他亲昵有加。
谢重霄眉心跳了两跳，端起茶盏，垂眸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颔首道：“好。”
“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同我说。”
“自然。”
沈朝雪勾起唇角，看谢重霄喝得干脆利落，有些好奇，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味道。
入口微涩，片刻回甘，浅浅的不知名果香在唇舌炸开，有些像前世喝水果味的气泡水，沈朝雪一不小心，喝完了一整杯茶盏的灵饮。
直到谢重霄止住他：“不可贪杯。”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看着谢重霄把带过来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沈朝雪有一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收拾好石桌，把另打包好的几杯仙饮给谢重霄，叮嘱他送给那几位师兄，全了礼数。
“我就不过去了。”沈朝雪笑着说道：“夫君今日辛苦，我等你回家。”
谢重霄俊朗脸庞的冷漠弧度不明显地软化两分，他一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轻轻捻去沈朝雪面颊旁被风吹乱的发丝，“嗯”了一声。
沈朝雪回去的路上步伐轻快许多，眼角眉梢掩不住笑意。
可没多久，沈朝雪有点笑不出来。
刚开始没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朝雪莫名觉得越来越热，不仅如此，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腿脚踩在棉花上一般。
沈朝雪身体不好，体质偏向寒凉，从未这般热过，好似几个暖炉共同炙烤着他，让人难受。
“阿雪？”察觉到不对劲，系统悄悄冒头，尝试唤醒沈朝雪：“你喝醉了？”
喝醉？
不管前世今生，身体不好的沈朝雪从没喝过酒，自然也没醉过，“喝醉”这个词汇遥远又陌生，他脑袋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纳闷道：“我没喝酒，怎么会醉？”
系统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那杯仙饮里面灵气充沛，修士喝了没什么，反而有好处，可你是凡人，身体受不住澎湃的灵气，会短暂呈现出喝醉的状态。”
沈朝雪严肃点头：“原来是这样。”
又过了会儿，沈朝雪左右看了看，沮丧垂头，“我好像不认识路了。”左边右边好像都差不多。
系统看着沈朝雪，后者常年因病苍白的脸颊此刻绯红，桃花眼雾蒙蒙，潋滟着迷茫的水光，呆呆地站在原地，又乖又有些惹人心疼。
“我来指路。”系统信誓旦旦地保证：“阿雪放心，保证把你送回家。”
沈朝雪迷迷糊糊听着系统指挥，不知不觉走上了后山，那里是一条回小院的捷径。
若是沈朝雪清醒，绝不会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需要跨过勤务峰的后山。
勤务峰的后山养着专供膳堂的低阶灵兽，哪怕是炼气期经过也不算危险，但对于脆弱的凡人便不一定了。
等沈朝雪意识稍微清醒一点时，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从脊背席卷而上，他僵硬转头，一只似羊似牛的灵兽不知何时跨过后山的栅栏，迈着四只蹄子悄悄靠近，正对他虎视眈眈。
沈朝雪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开跑，奔跑间衣衫发丝凌乱也顾不得。
“阿雪！”系统傻眼了，没想到它指个路会变成这样。
沈朝雪跑得太急，胸膛滞闷，干涩的喉间血腥味上涌，他一步都不敢停，直到跑得看不见那只灵兽，这才靠着一颗大树，大口大口喘着气。
气还没喘匀，眼前一黑，沈朝雪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熟悉的小院。
“醒了？”
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谢重霄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映入眼帘，沈朝雪眨了眨眼，有些没回过神来。
“怎么会晕倒在后山？”谢重霄坐在床边，垂眸看他。
“阿雪。”系统忐忑地唤了他一声。
沈朝雪轻咳一声，莫名有点心虚，难道要说他喝了半杯谢重霄喝茶一样的灵饮就喝醉了，晕晕乎乎走到后山被灵兽吓得狂奔然后累晕了？
沈朝雪要脸，他视线飘忽躲闪，避而不答：“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守山门是三班倒，谢重霄通常要临近傍晚才回来，沈朝雪看着窗外的天色，阳光明媚，距离傍晚还有好些时候。
额头忽地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沈朝雪怔住，诧异地看向弹他的谢重霄。
谢重霄神色淡然，仿佛弹人不是他，语气低沉迫人：“回答。”
沈朝雪只好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隐去了好心办坏事的系统。
谢重霄似乎料到了，表情没什么波动，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刻着阵纹的小玉牌，递给沈朝雪，“拿好，遇事砸碎，我会赶来。”
玉牌通体碧绿，还不用灵力催动，一看便价值不菲，沈朝雪没问谢重霄哪来的，他抿唇收好玉牌，神色恹恹，自厌的情绪油然而生。
额头又被弹了下，沈朝雪捂住脑袋，不解地歪头看谢重霄，谢重霄道：“紫霄仙宗奇人众多，总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沈朝雪点头，没说他方才讨厌的不是病，而是那种无能为力太过弱小的感觉，如果他也能修仙……
沈朝雪垂眸掩盖眼底的渴望。
谢重霄轻抚少年额角，那片伤口早已愈合，道：“好好休息。”
他是临时请假，呆了没多久便要回去，离开前，从储物戒拿出不少东西，放在沈朝雪房内的书桌上。
沉浸在思绪中的沈朝雪没有发觉，过了片刻，谢重霄悄然无声地离开后，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堆东西。
竟然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精巧玩意儿，例如逼真的掌上纸鹤、鲁班锁、各类话本……
沈朝雪稀奇地拿起看了看，眸光触动。
也许很快，他就能再抽一次奖。
沈朝雪拿起小纸鹤摸了摸，嗓音含笑地低喃：“……谢重霄。”
小纸鹤听见关键词，忽然从不动的死物活了过来，扑腾着纸做的翅膀，绕着沈朝雪转了一圈，开口，是熟悉的冰冷嗓音：“嗯。”
“谢重霄？”
小纸鹤拍拍翅膀，严肃无比：“嗯。”
沈朝雪怔愣过后，轻笑出声，桃花眼弯弯，眼底漾开的笑意真实几分。
谁说剑尊大人冰冷无情？
这哄人的巧思无人能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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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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