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患有心疾，先天不足，沈朝雪很多事做不了，养病的日子确实如他所说那般冷清又无趣。
整日看看书，练练字，偶尔画画院中春色，除此之外，澄明院连人影也少见。
沈朝雪原以为夙渊很快便会对他失去兴趣，等一恢复修为变回人形就会离开，没想到好几日过去，夙渊仍然是黑猫的模样，时常趴在窗台，尾巴懒洋洋地晃来晃去，安静陪他。
夙渊这边没动静，沈朝雪托人打听的仙集倒是先有了消息。
他顾不得思考推敲夙渊的所思所想，立刻被吸引走心神。
仙集正是修真者光顾的坊市，被人们称作仙集，大一些的城池皆有，这还是沈朝雪在幻境里知道的消息。
若不是幻境中谢重霄那些师兄们，每回休沐便会过去逛一圈，买些东西赠给谢重霄与他，沈朝雪或许仍不知道。作为凡人，他连得知这些消息的渠道都没有。
沈朝雪曾经想去逛逛，可谢重霄即便是休沐，也沉浸在修炼中，后来沈朝雪开始攒钱写话本子，更是没时间下山逛了，紫霄仙宗四个坊市也挺大的，他觉得仙集应该和那几个坊市差不多。
如今出了幻境，沈朝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仙集上，祈祷这上面有他想要的丹药下落。
沈朝雪给了些银钱送给帮他打听消息的人，目送那人离开。
他已经提前支开绿清和下人们，正想偷偷找出千面纱戴上去仙集，余光瞄见不知何时从窗台站起来，盯着他的黑猫，动作一顿。
沈朝雪心底忽然浮现几分心虚，表面维持镇定地收回手，小声道：“我出门一趟，芝麻你在家乖乖的。”
夙渊轻轻“喵”了一声，干脆利落地跃下地面，走到沈朝雪面前，示意自己也要去。
沈朝雪拒绝无果，只好抱起黑猫，悄悄离开沈宅。
他偷溜次数逐渐增多，明显愈发熟练，怀里的夙渊挑了挑眉，意外地瞟了眼沈朝雪，心道这位“沈小姐”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纯然的娴静温雅。
仙集在城西靠河岸边，沈朝雪走到打听来的具体位置，这里虽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摊贩小铺上却皆是凡人，打眼望去没有一个修士。
沈朝雪珍惜地拿出用金条兑来的几颗中品灵石，握在手中。他没有修为，只能靠这种方式进入仙集。
走上贯穿河道的小桥，布置在此处的阵法感受到灵气，空中泛出波纹般的细微扭曲，沈朝雪眼前一花，又是另一番景色。
琼楼玉阙高耸入云错落有致，金碧荧煌的楼阁云雾缭绕，云容月貌的女仙身着霓裳羽衣端坐其上垂首抚琴，底下行人亦是千姿百态。
有人背负百斤重剑步履轻盈，有人御兽乘坐巨蛛出行，有人毛发暴烈如火声如洪钟，即便是摆摊的摊主，也不同凡响，售卖的东西各有各的奇异。
若是寻常凡人不经意进入，恐怕会以为来了何处光怪陆离的梦境。
紫霄仙宗的坊市里，大家除却仙气飘飘长得好看一点，沈朝雪没觉出哪里不一样，此刻来了有各类修士云集的仙集，才恍然发觉修士与修士间也有极大的不同。
沈朝雪眼花缭乱，但也不敢多看，只敢匆匆瞟上一眼，生怕有些脾气不好的修士因为他的视线不满，从而盯上他。
沈朝雪便看见一位身材矮小的修士因为一个眼神，和那个头发胡子火红的魁梧男人打起来了，他感觉自己撑不住这里任何人一拳的。
沈朝雪抱着黑猫，快步离开去寻找卖丹药的店铺，有玉珏阻挡，倒是不怕被人发现他只是个凡人。
店铺正经开门做生意的修士脾气都不错，沈朝雪问了好几家，可惜在听见“三转元心丹”后纷纷摇头。
有一家掌柜好心告诉他，三转元心丹只能根治先天不足的心疾，修士们大多没有需求，还难炼，所以即便是专卖丹药的店铺也不会备货，若是他需要，可以去找炼丹师问问。
沈朝雪也不气馁，当真去找炼丹师。
可他不明白仙集里的弯弯绕绕，好几次找错了，险些惹出事端来。
夙渊看不下去，从怀中轻巧跃了下去，旋即尾巴拍了拍沈朝雪，径自朝一个地方走去。
“芝麻？”沈朝雪似有所感，跟着夙渊来到一条只有小摊贩的长街，一眼望过去，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夙渊走得不快，时不时回头确认沈朝雪还跟着，偶尔不动声色地用威压吓退想上前推销的低阶修士，可还未将人带到靠谱的炼丹师面前，便出了意外。
“小友可是在找丹师？”
一道清幽悦耳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随之而来沁人心脾的淡淡草药香气，一人身着月白色衣袍走到沈朝雪面前，清雅绝尘，长身玉立，唇角含着浅浅笑意，宛若脾气甚好的陌上公子。
沈朝雪莫名觉得熟悉。他多看了几眼，登时眼中神色产生变化。
系统惊诧地说出他的心声：“那个喜欢绑架动物的柳无相？”
怎么这么巧，柳无相和夙渊都出现在金阳城？
系统不知，沈朝雪也不知，他担心柳无相会认出他来，不由下意识碰了碰藏在脖颈衣领之下的玉珏，悄悄吐出一口气。
那时候他是只兔子，如今他是人，柳无相认不出他的。
沈朝雪愣神时，化身黑猫的夙渊兽瞳微微收缩，脊背弓起挡在沈朝雪面前，看不见的威压蓄势待发。
柳无相动也未动，依旧唇角含笑，“这只灵宠这般凶狠，倒是与小友不太般配，不若考虑更换一只？”
话音未落，整条长街陡然间一静，连时间也仿若凝滞。
异兽喷的火焰停滞半空，摊贩主人嘴角的笑容弧度未变，行人们抬起的步伐久久不动，只有地上的黑猫眯起双眼，倏然一道刺目血红一闪而过，身姿轻盈矫健的黑猫消失不见，俊美无俦的青年取而代之。
柳无相状似惊讶，“没想到竟是魔尊陛下大驾光临……堂堂魔尊，怎的跟在一介凡人身边当只凡宠？”
“闲话少说。”夙渊打断他，不耐道：“本尊自有本尊的理由。”
若不是柳无相身份特殊，又修为相当，夙渊绝不会这么好声好气。他哪里看不出来，柳无相早就认出他了，故意上前戏谑罢了。
似是想到什么，夙渊偏头看了眼同样时间凝滞的沈朝雪，沉吟道：“你手上可有三转元心丹？听闻你在寻赤龙骨，本尊可以用它来换。”
赤龙骨乃是赤龙尸骨凝练而成，一般用来铸造或精炼兵器。龙族早已灭绝，因此所有与龙相关的东西皆世所罕见，天下或许只此一块。
于夙渊而言却没什么宝贵的，还不如给沈姑娘换救命的丹药，就当对方“收留”他几日的报酬。
柳无相唇角笑意愈深。赤龙骨是谢重霄所需，用来精炼斩霜，他与谢重霄关系尚可，因此才帮他打听。
他不信夙渊不知晓这一点。
柳无相忽然对夙渊身后那个凡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神识随意一扫，夙渊眸色一沉，回挡过去。
两股大乘期的神识碰撞，骤然爆发出可怖的气浪！
“咔嚓”一声，什么东西裂开的清脆声响从沈朝雪身上传来。
夙渊条件反射回头，一块纯白玉珏砸在地上，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隙。
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残余神识扫过，带出来的信息令夙渊微愣，沈小姐，是男子？
柳无相的眸光却落在地上那块熟悉的玉珏上，嘴角始终噙着的笑意蔓至眼底，一声轻笑从唇间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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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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