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有一个秘密

东方晓记忆中的童年过得很幸福。

爸爸东方珏重男轻女,爷爷东方清行重女轻男,所以爸爸和爷爷互相看不顺眼了一辈子,只要一说话就会吵起来。

小时候,妈妈隔三差五会把她送回爷爷奶奶家。上了幼儿园后,她的周末、假期更是都在那里度过。

爷爷奶奶家在一个叫仁吉寺的小镇上,家里有个两进的小院子。临街的门面是诊所,这也是小镇上唯一的诊所。爷爷和奶奶的医术远近闻名,每逢集会前来求医问药的人不计其数。

一进院是做前后缓冲用的,种了木槿花、石榴树。

二进院便是生活区,包含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功能。院子里有假山、水池,还有樱桃树、吊金钟腊梅、木绣球、虞美人、兰草等各种花卉。

这里是东方晓童年玩耍的地方。

树上的樱桃吃了一年又一年,树下的草莓种了一茬又一茬,几度梦回童年,童年都在游戏。或是在粉墙黛瓦下捉蛐蛐,或是轻罗小扇扑流萤,或是大呼小叫地捉迷藏。

春天麦田里的蚂蚱、夏天小小水库里的鱼儿、秋天奇怪教堂的屋顶、冬天小镇戏台的典礼,甚至那一棵像极了王座的歪脖子小树,都是她玩耍的乐园。

周末,小伙伴会带着东方晓偷偷观察教堂里的老人。听他们念听不懂的经文,模仿他们对着雕塑许愿。

老人们说只要心成,上天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东方晓默默地在心中许了个愿,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愿望,实现了没有。

每到七八月份时,镇上的小伙伴会拿上竹竿,带着东方晓去偷枣。趁邻居不在,用长长的竹竿勾住树枝,七手八脚地把枣子打下来。新鲜的枣子透着诱人的清香,不用洗,在衣服上蹭两下,丢一颗进嘴里,那比超市里最贵的巧克力都甜。

过完嘴瘾,小伙伴们溜之大吉。然而被破坏的枣树始终展示他们调皮的证据,免不了大人们的一顿胖揍。

在爷爷奶奶家,每天饭后是东方晓最爱的故事时间,奶奶王梦颍捧起大部头小说,一句一句读给她听,《济公全传》《聊斋志异》《东周列国》……

故事里的世界好精彩。

快乐的时光很短暂。

每次妈妈来接东方晓回家,她都不大乐意。这里太好玩儿了。

回到自己家,她面对的就是寂静、寂寞。

爸爸妈妈是双职工,各上各的班,平时谁有空谁管东方晓。这对父母好像是借来的,从来没有凑齐的那一天。

等到东方晓上小学时,矛盾出现了。功课谁辅导、家长会谁去、运动会谁参加,林林总总需要参与的事情多了起来。

爸爸打心眼里不喜欢东方晓,懒得参与她的成长。妈妈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忙家务,还要抽出时间管东方晓。于是两个人经常吵架。

后来,爸爸经常不回家,一回家就和妈妈吵架,吵完就摔门而出。妈妈坐在屋里气得直哭,她偶尔会对东方晓说,你为什么不能争争气是个男孩?

东方晓茫然了,她为什么要是个男孩?爷爷和奶奶从来都是说大孙女真棒,从没问过她问什么不是男孩?

东方晓上初中时,爸爸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

妈妈出乎意料地很平静,他们二人很快离了婚。不久,妈妈带回来一个叔叔。他们四个谁都不愿意要东方晓。

东方晓吓得哇哇大哭,不停道歉。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要她?爸爸妈妈宁愿每个月各给一大笔抚养费,都不愿意带她走。

爷爷奶奶知道后,卖掉了镇上的房子,搬到城市里重新开了一家小诊所,陪着东方晓长大。

从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东方晓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玩,她害怕爷爷奶奶也会丢掉自己。她像一只敏感的猫,学会封闭,学会敏锐地察觉隐藏的信息,学会蜷在角落里活着。

直到孙芳芳和钟森的出现。钟森像温暖的小太阳,孙芳芳像是一只活泼的小狗,伴随她度过多彩的青少年时光。

她羡慕钟森和东方晓的家庭,但也并不奢求自己的父母能和好。

时光飞逝,转眼东方晓读了大学,又顺利毕业,找到工作。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拖垮了奶奶的身体。缠绵病榻半年后,奶奶还是走了,只留下爷爷和东方晓相依为命。

从那以后,爷爷的身体和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他开始遗忘人和事,又会很精确地记住几十年前的事情。他开始混淆时间,经常问东方晓今天考得怎么样,读大学了没?

东方晓这才发现爷爷病了,而她没有能力独自照顾好爷爷,只得把人送进了疗养院。好在遇到了老朋友——钟衎,两个人作伴,还能排遣一些寂寞。

载着东方晓的汽车在城市里飞驰,南麓市的街道、大楼、灯火,与她记忆中的没有差别。东方晓疲惫地闭上眼睛,难道这一切真如老狼所说,都是虚假的记忆?

汽车停在翡翠湖高档别墅区的一栋双拼别墅前。司机师傅为东方晓打开车门,放下人后便驶离了小区。

东方晓站在别墅门前发呆,这是她的家吗?

“滴”后方的鸣笛,吓得东方晓握紧包带。她回头一看,副驾中探出一个人,那张脸和记忆中的母亲,根本不是一个人。

“晓晓,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进去啊?”驾驶座的陌生男人笑着喊道。

东方晓歪着头,狐疑地喊一声:“你是爸爸?”

“废话,我还能是你妈不成?”男人笑了。

陌生的爸爸推开陌生的门,陌生的妈妈牵着东方晓走进了陌生的家。

小院里种了很多竹子和花草,贴着墙根有一口水井,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鱼池,几尾锦鲤在里面欢快地游着。

走过青石板小路便是一座三层小楼,一楼灯火通明。

不知何时客厅已经摆好了晚餐,陌生的父母招呼东方晓吃饭。他们不停地夹菜,搞得东方晓受宠若惊。她从小到大都没受到过这种待遇。

饭后妈妈洗碗,爸爸问起东方晓工作近况,有没有人欺负她。有人敢动手,爸爸定会帮她报仇,妈妈也笑着出来插科打诨。

阖家欢乐吗?这大概就是幸福家庭的样子吧。

东方晓有一种抽离感,这令她感觉十分不真实。

爸爸似乎看出东方晓眼中的迷茫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休息。

东方晓摇摇头问:“爷爷和奶奶呢?”

妈妈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了?奶奶已经去世两年了,半年前爷爷也走了,怎么又提起这伤心事了!”

东方晓:“爷爷也去世了?怎么死的?”

爸爸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不就是给奶奶上坟,摔了一跤,没撑到过年就走了吗?”

妈妈揽过东方晓的肩膀:“牌位在阁楼里,想他们的话,就去上炷香吧。”

东方晓机械地爬上三楼。

天窗下有张小案,上面放着两张陌生老人的照片,前方的香炉里,还残留着香灰。东方晓点上三根香,扇灭明火插入香炉。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照片,记忆里没有他们的任何印记。

她环顾四周,三楼似乎是杂物室和储物间,二楼有两间卧室和书房。

东方晓径直走进一间较大的卧室,似乎是父母的房间。一张双人床,对面梳妆台上放着很少的化妆品,和一把崭新的梳子。

步入式衣帽间里有很多柜子,她拉开其中一个柜门,里面空空如也。一连又打开数个,里面倒是满满当当,塞满衣服、鞋子、手包。

独立卫浴里很干净,貌似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生活用品齐全。

东方晓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内,柜子里虽然有一些衣物,但数量很少。转身走进房间内的卫生间,依然用品齐全。她随手拿起沐浴露,手感很轻,竟然是空的?洗发水也是空的。她再次进入主卧的卫浴,发现里面的生活用品都是空瓶。

她心道,果然有问题。

打定主意,东方晓下楼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母,他们的生日是哪天来着?她忘记了。

妈妈嗲嗔道,不需要她记得生日,也不指望她记得。绕来绕去就是不做正面回答。

东方晓故意问爸爸还记不记得爷爷家里的苹果树。爸爸笑着说记得,每年都有好多苹果吃。

东方晓又问妈妈去过爷爷家附近的土地庙没?

妈妈点头,或许和爸爸一起去过,但太久远了,都不记得小庙长什么样子了。

东方晓笑了,笃定这里果然不是她的家。她是个坏孩子,许了个坏愿望,不配有爱她的父母。

东方晓下定决心试探最后一个问题,她问父母,当年爷爷去搞科研失踪了二十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爸爸叹口气讳莫如深,妈妈说就那样过来的呗,还能怎样。

东方晓笑了:“我有一个秘密你们想听吗?”

他们俩点点头。

东方晓仰起脸:“小时候,爷爷家的旁边有个小教堂。”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妈妈,妈妈脸色变了几变。

东方晓继续说:“那里的老人告诉我,只要诚心许愿就能实现。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出现,我想和爷爷奶奶开心地过一辈子。”

眼泪顺着东方晓的脸颊流下,她大声喊道:“我一直都以为,我是个坏孩子,许了个坏愿望,你们才离婚的,都是我的错!我内疚了很久,谁都不敢告诉!后来才明白,我没有错!爷爷奶奶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还有,爷爷家有樱桃树、石榴树,还有草莓,唯独没有苹果树。爷爷也不是搞科研的,他是内科医生,奶奶是妇产科医生。你们这两个骗子。”

说完,东方晓跑出了家门,她跑出小区,站在路上放声痛哭。

路上车水马龙,无人在意路边痛哭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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