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庄舟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感应到你动用力量了。”
叶苍纪低笑一声,向前逼近半步,几乎贴上许庄舟的身体。他能感受到少年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那强装镇定下加速的心跳。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许庄舟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
“担心我?”
许庄舟身体一僵,猛地转回头,猩红的眸子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金褐色双眼,犬齿若隐若现:“……少自作多情。”
叶苍纪看着他微红的耳尖,笑意更深。他伸出手,不是触碰,只是轻轻拂过许庄舟颈侧的空气,那里,他自己的血液正在对方的血管里流淌,共鸣。
“走吧,”他收回手,率先走向停在一旁的车,语气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家。我们的事,……才刚刚开始。”
城市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扭曲成忠诚守护的兽形,将许庄舟的身影,也一并笼罩其中。
车子行驶在午夜的城市高架上,窗外的流光溢彩被防窥膜过滤成模糊的光斑,在叶苍纪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滑过。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许父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老人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完全平复,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前排两个年轻人之间那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上。
叶苍纪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许父,语气平稳:“许叔叔,我在西郊有处安全屋,设施齐全,今晚您先在那里休息。庄园那边,暂时不宜回去。”
许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在前排两人之间扫过:“苍纪,今晚多亏了你。只是……你和舟儿……”
“父亲。”许庄舟突然开口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他始终偏头看着窗外,留给叶苍纪一个紧绷的下颌线条。
叶苍纪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小吸血鬼在闹别扭,因为他的擅自涉险,也因为那些被突然掀开的、不受控制的命运纽带。他能感觉到许庄舟体内属于他的血液在微微发烫,那种共鸣让他的影兽血脉也泛起涟漪般的躁动。这感觉新奇而……令人愉悦。
安全屋位于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顶层,内部却别有洞天。经过特殊处理的窗户隔绝了所有紫外线,空气净化系统维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甚至还有一个配备了高级医疗设备和血库的隐蔽房间。这里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是一个为应对长期隐匿而打造的微型堡垒。
安顿好惊魂未定的许父,看着他服下镇静剂睡下后,叶苍纪才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客厅里,许庄舟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下方沉睡的城市。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像是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年轻君王。
叶苍纪没有立刻靠近,他靠在门框上,静静地打量着。月光透过特殊玻璃,柔和地洒在许庄舟身上,勾勒出他苍白的皮肤和微卷的黑发。没有了平日里的尖锐和防备,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尊易碎的琉璃制品,美丽,却带着近乎残忍的脆弱感。
“看够了没有?”许庄舟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叶苍纪轻笑,迈步走过去,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没够。”他答得坦然,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在许庄舟的颈侧,那里,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你的血,还在我身体里唱歌呢,小吸血鬼。”
这露骨的话语让许庄舟猛地转身,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怒意显而易见:“叶苍纪!你算计我!从三年前转学开始,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是不是?包括那次易感期,你也是故意出现的!”
面对他的指控,叶苍纪并不否认,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无声地笼罩过去。“是,我算计了。”他承认得干脆,金褐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野兽般的微光,“我算计着如何接近你,如何让你习惯我的存在,如何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成为你唯一的选择。因为这是唯一的路,许庄舟。猎魔人的网早就撒开了,没有我,你和你父亲活不过下一个血月。”
他的话语像刀子,剖开了温情脉脉的假象,露出底下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你以为我享受这种步步为营?”叶苍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看着你在易感期痛苦挣扎,我却只能等到最后一刻才出现?感受着你对我血液的渴望和抗拒,像毒瘾一样折磨着我们两个?”
许庄舟被他话里隐藏的情绪震了一下,怒火稍歇,但戒备依旧。“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告诉我预言,告诉我我们的父亲……告诉我这一切!”
“告诉你?”叶苍纪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告诉你,你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棋子,你的出生就是为了和另一个怪物结合,去完成一个狗屁倒灶的预言?十七岁的你会信吗?还是会觉得我是个疯子,然后躲得远远的,直到被阿尔伯特那样的杂碎撕碎?”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许庄舟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刻停住,只是悬在空中。“我需要你强大到足以接受这一切,也需要……时间,让你我之间的纽带,不仅仅是冷冰冰的预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许庄舟能闻到叶苍纪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混合着铁锈的信息素,此刻因为情绪波动而变得更加浓郁,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体内的血液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呼应着源头的召唤。
“纽带?”许庄舟的声音有些干涩,“靠你的血建立的纽带?”
“不全是。”叶苍纪的目光深邃,像是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靠的是这个。”他终于放下了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从我第一次闻到你的味道,这里就在告诉我,是你。只有你。”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那是源于血脉最深处的认定,是超越了理智和意志的本能。许庄舟感到一阵眩晕,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因为同样的悸动,也在他的胸腔里鼓噪,只是他一直拒绝承认。
他看着叶苍纪,这个强大、危险、心思深沉的男人,此刻眼中却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他想起小时候那些模糊的、关于金色眼睛的梦境;想起三年来叶苍纪那些看似偶然实则刻意的靠近;想起易感期时,他血液那异常香甜的滋味和此刻在体内涌动的力量;想起父亲书房的契约和婴儿时期的照片……
碎片渐渐拼凑,指向一个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阿尔伯特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许庄舟移开视线,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叶苍纪知道,这是妥协的信号。他没有步步紧逼,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题:“他今晚失手,肯定会加快行动。猎魔人协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暗红色的液体,将其中一杯递给许庄舟——依旧是特制的血剂。
“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叶苍纪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眼神锐利,“不仅仅是躲藏。我们要反击。”
许庄舟接过杯子,指尖与叶苍纪的短暂触碰,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异样的感觉,冷静分析:“父亲之前提到过,有几个混血家族对阿尔伯特和猎魔人协会的做法很不满。或许可以从他们入手。”
“聪明。”叶苍纪赞许地点头,“但这需要筹码。我们手上的筹码,就是那份‘血月契约’,以及……我们本身。”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许庄舟,“预言中的‘黎明之子’,对很多古老的异族来说,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恐惧。”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中间的茶几上铺开了城市的地图和一些零散的资料。他们开始详细规划,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叶苍纪展现了他在都市阴影中经营多年的庞大情报网和资源,而许庄舟则凭借对吸血鬼内部体系和古老秘辛的了解,提供了关键的方向。
时间在商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微光,预示着黎明将至。许庄舟感到一丝久违的疲惫,阳光耐受性正在减弱,皮肤传来隐约的刺痛感。
叶苍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天快亮了,你需要休息。”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拉起许庄舟的手腕,将他带向主卧室旁边的房间,“这里完全避光,隔音,你可以安心睡到晚上。”
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许庄舟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到了房间门口,叶苍纪松开手,替他打开门。
“晚安,庄舟。”他站在门口,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的交界线,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许庄舟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低声道:“……你也是。”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许庄舟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房间里一片漆黑,绝对的黑暗让他属于吸血鬼的感官变得格外清晰。他能听到门外,叶苍纪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了几秒,才转身走向客厅的方向。
那种被无声守护的感觉,让他心底某处坚硬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门外的叶苍纪,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握住许庄舟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凉的触感和微弱的脉搏。金色的兽瞳在渐亮的天光中微微收缩。
“不是枯木,是我来年的逢春……”他低声重复着许庄舟曾无意间说过的那句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狩猎才刚刚开始,而他的猎物,早已在网中。只是这一次,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服从于命运,而是让命运,也臣服于他的意志之下。
他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加密信息:“启动‘拂晓’计划,目标:阿尔伯特·冯·卡斯坦因。同时,接触名单上的混血家族代表,放出风声,‘影子’与‘夜瞳’的继承人,寻求合作。”
都市的黎明即将到来,而属于暗夜与影子的战争,也拉开了新的序幕。在这盘棋局上,他和许庄舟,既是彼此最重要的棋子,也是……唯一的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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