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队伍里,娃娃脸看着台上念检讨的男生脸上明晃晃贴着的创可贴,不知想起什么,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
许是她停留的时间有点长,旁边的同桌注意到她的异常,先用余光扫了眼周围有没有汤妙松的踪迹,确认安全后,松了口气,这才侧过脸瞅了眼娃娃脸,为了掩人耳目又快速转回头。
“怎么了?”嘴唇不动,蚊子嗡嗡似地问。
娃娃脸没说话,她还有些恍惚。
没听到声音,以为是娃娃脸说话的声音太小,同桌又迅速侧头看了眼她:“你说啥?再说一遍,刚没听清。”
娃娃脸又转头看了眼游丛溪,再转回身看了眼台上慷慨激昂读着检讨的沈樾——
他们俩......
垂在身侧的手被捏了一下,娃娃脸回过神,听到同桌第三次问她“发生什么了”。
娃娃脸心里那个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慢慢升腾起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侧过脸,在同桌耳边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沈樾和游丛溪......”
剩下的话被手上突然的刺痛打断。
娃娃脸一顿,十年的学生生涯让她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选择。
她迅速板正身子,余光探测仪一样散出去,明知凶多吉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心脏提到了喉咙口。
“别瞄了,还挣扎什么呢。”汤妙松冷酷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队伍里响起。
完了。
娃娃脸一闭眼,眼前开始自动播放前十七年的人生走马灯。
“还不出来。”汤妙松抱着手,语气一沉。
嗻。
娃娃脸心里应了一声,抱着赴死的决心走到了队尾,顺手拉着同桌。
“贺奇正,把你同桌叫起来。”语文老师敲了敲讲桌,神色淡淡。
贺奇正转头一看,他同桌脸朝下埋在胳膊里,正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贺奇正:“......”
大哥,语文老师的课都敢睡觉,牛逼!
他清了清嗓子。
沈樾熟睡。
他推了下沈樾的胳膊:“沈樾。”
沈樾把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贺奇正不用看都知道语文老师的脸有多臭。
他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急切:“沈樾,醒醒。”
教室里早在语文老师发话之前就如殡仪馆一样安静,此刻贺奇正焦急的声音回荡在几十人的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唰唰地盯着这个语文课公开挑战老师第一人。
兴海区区霸大战狮吼功女王。
牛逼。
某些更加胆大包天的同学藏在桌底的手已经在群聊里刷冒烟了。
两秒后。
沈樾坐直身子,和讲桌后面的语文老师对上视线。
荀松月即将出口的雌狮之吼硬生生压了回去。
因为沈樾自觉去了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前面站着。
狮吼化作两道从鼻孔呼出的粗气,荀松月把手里捏着的几张作文纸拍在讲桌上,另一只手也撑在桌上,冷冷扫视教室一圈,看得底下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纷纷低下头,生怕和女王对上眼。
“呵,现在倒是一个个乖得像只鹌鹑。”荀松月教书不少年,见多了学生欺软怕硬的德行,她自认自己从出道以来端的就是硬茬子人设,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明目张胆挑衅她的学生。
“游丛溪,”荀松月命令,“起立。”
以游丛溪的同桌曲祈同学为半径,方圆十里都愣了一下。
游丛溪?
不是沈樾??
七班同学的视线从报神沈樾身上齐唰唰转到游丛溪身上。
荀松月要出口的话又堵了回去。
因为游丛溪也自觉站到了黑板报的另一边。
荀松月:“......”
全班同学:“……”
两个报神一左一右,一个困得嘀哩当啷,一个面无表情像在挑衅。
荀松月敲了敲讲桌边,把班里的视线重新聚焦到讲台上。
“你两个也别跟我耍心眼儿,你们玩儿的都是老师剩下的。”
荀松月停了一下,接着说:“游丛溪,我知道你作文一直是硬伤,我弄这个语文小组,就是给像你这种语文困难户准备的,但是——”
她眼睛一眯,重新把挑出来的作文纸拎起来:“我有没有说过,在我的课上,抄袭、代写,是不可触碰的红线。”
班里瞬间鸦雀无声。
游丛溪抿了抿嘴,想说点什么。
“荀老师,是我威胁她的。”
沈樾抢先一步,游丛溪侧过头,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荀松月:“?”
“......威胁?”
“你的意思是,”荀松月说,“你拿刀架游丛溪脖子上,威胁她不把作文给你写就要杀了她?”
想了想,荀松月又补充:“还得写三篇?”
“嗯。”沈樾面不改色。
游丛溪:“……”
“噗。”不知是谁没搂住漏出一声短促的笑,一石激起千层浪,瞬时,教室内盈满了欢快的笑声。
荀松月也忍不住弯了一秒钟的嘴角,不知道是被气笑的还是怎么,总之面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看到汤妙松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沈樾难得低了一次头。
“现在知道羞愧了,”汤妙松不紧不慢地拿起办公桌上的杯子吹了吹,升腾的白雾掩住了她紧咬的后槽牙。
高一刚带沈樾的时候,她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想辞职,每天晚上入睡之前,手机放在耳边播放网抑云音乐,短短一小时能从出生第一声嚎叫冥想到迈入教师行列第一天,在这场哲学回想之旅中,她总是在想,自己踏入教育领域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
带完高一最后一天,新学期总算要分班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轻盈了起来,当晚就和朋友约着去烧烤店KTV一条龙,饭桌上朋友纷纷给她敬酒说大树不容易总算熬出头了,她嘴上说着哎呀没事这都是我们老师应该做的其实来者不拒哐哐喝了个烂醉如泥。
就这么挂着笑容度过了一个完美的暑假,汤妙松愉快地踏入工作岗位,开始畅想自己再也不会更差的高二教学生涯。
一切的一切止步于她看到群里发的分班名单。
第一行第一个名字,沈樾。
“沈樾,”汤妙松把水杯放回桌上,双手交叉,作倾听状,“你跟老师说说,你咋想的?”
这话听在沈樾的耳朵里,就是“你想咋的”。
他张了张嘴。
“停。”汤妙松拦住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拿起会议记录本,起身,对他,以及旁边的游丛溪说,“你俩就现在办公室反省吧,等我开完会回来和我说说你们的心得,或者提前通个气,串通一个勉强能让老师接受的谎言。”
汤妙松出去了。
沈樾余光瞄见游丛溪百无聊赖的侧影,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早早被他抛在脚后跟的贺奇正传授给他的追人秘籍,有些蠢蠢欲动。
-学会幽默,让她笑口常开。
快速扭头看了眼扣手的游丛溪,沈樾轻咳一声。
游丛溪瞥他一眼,没说话。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去开会了,不大不小的半封闭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游丛溪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窗外半绿不黄的叶子,有点丑,但挺热情,在秋风的摇动下一下一下轻轻蹭动洁净的玻璃窗。
她盯着窗外和她摆手的叶子出神。
讨厌,又没那么讨厌,和身旁某个人一样。
“游小鱼。”沈樾叫她。
“什么。”她回过神,转头看过去。
沈樾手上抛着不知道从哪偷的橙子,咧着嘴朝她笑。
“你知道为什么一个橙子从房间里退出来变成了一杯果汁吗?”
游丛溪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闻言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又一阵秋风从开着的窗户间钻进来,带起一阵清冽冽的泥土味道,游丛溪微愣,下一秒就觉肩膀一沉。
她低头,沈樾的手刚好从她口袋里拿出来,手上的橙子不见了踪影,口袋沉甸甸的,坠得肩头的布料微微发紧。
游丛溪鼻端好像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橙子味。
“因为,”她听到沈樾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樾背对着没有注意。
他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办公室。
“——橙一退,就是一杯汁。”
游丛溪:“......”
寂静的半秒后——
“沈樾!谁准你偷老师的橙子!!!”
汤妙松:我的命好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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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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