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游丛溪摸出手机,发现是哲学小组的消息。
【黛y:咱们组的作业我已经私发给老师了。今天本公子请假,语文课上本小组将失去它的顶梁柱,勿念。】
【困了就喝加多宝:谁家的古风小生!】
【老鼠药牌曲奇饼干:@我是一只鱼 领走。】
【黛y:小生惶恐!】
【。:唉。】
游丛溪看得嘴角直抽,一大早上就群魔乱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们这帮疯子待久了感觉小脑都会萎缩。
她没在群里冒泡,看沈樾这个精神状态应该不是烧昏迷了,得是烧傻了。
她迈出电梯,和挎着菜篮的大妈打了个照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收获白眼一枚。不愧是大妈,连白眼都翻得比小年轻彻底一点儿,跟当了二百年的僵尸一样。
有段日子没碰见大妈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有个性。
大妈换了个新发型,不知道是爆炸头还是大波浪,总觉得有点眼熟,像从哪儿见过似的。
游丛溪往前走了几步,想起来——像隔壁单元总遛的那条棕色泰迪。
泰迪的主人是个小年轻,总爱带狗去做美容,十天八天给狗换个造型,誓要让自家狗成为整个小区最潮流的那只新星。
没想到大妈竟然做了新星狗的同款发型......游丛溪收回视线,你看这事儿闹的。
这要让狗主人看见得骂一句素人登月碰瓷大明星。
推开单元门的时候,她听见大妈来了一句:“哼哼,我就说早恋长不了,看看,这才在一块儿黏糊几天,这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游丛溪装作没听见,在电梯门从身后关上的同时,推开单元门走了出去。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多云,手机也弹出了低温预警,她紧了紧外套领子,开始思考自己11月初就穿羽绒服的可能性。
一踏进班里,扑面而来的暖风让她绷了一道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窗户外面天还在黑着,屋里灯光大亮,五十多个人填满了这个不大的地方,光是看着都能从视觉上起到一个升温效果。
她看了眼黑板上的晨读内容,从一堆废墟里一顿扒拉,终于把该拿的书和笔记本翻了出来。
经历了这么两三分钟的无氧运动,她额头上都冒了层细汗出来,干脆把外套一脱,只穿着毛衣背心和长袖打底。
“来这么早。”曲祈从后门进来,游丛溪站起来给她让路。
“嗯,”等到她进去,游丛溪重新坐下,“今天醒得早。”
晨读时间到,班里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她把外套折好放在桌子上,也准备站起身。
“昨天立冬吃饺子没?”曲祈弯着腰从桌斗里掏书,一边跟她扯闲篇,“我妈我奶我姥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人包了两种馅儿,在家里搞上厨神争霸了,为了不引起家庭战争,我一个人每样吃了半盘,吃到最后都快口吐白沫了我妈还硬往我嘴里塞她做的饺子。”
“连着我那在派出所值班的苦逼老爸,也没逃过这一劫,我奶硬是装了三个保温桶连夜给他送去了,盯着他每种馅儿吃了一个问他哪种馅儿好吃。”曲祈心有余悸地回忆,片刻又转脸问游丛溪,“你吃的什么馅儿的?”
“吃了,”游丛溪说,她站起来,从外套底下把书抽出来拿在手里,“胡萝卜馅儿的。”
她说完之后顿了顿,又想起昨晚那顿下饺子的酒。
“胡萝卜馅儿的......”曲祈拿着书站起来,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哎,巧了吗这不是,我昨天刷朋友圈沈樾吃的也是胡萝卜馅儿的!”
“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嘿!”她转头看向游丛溪,有点奇怪,“你耳朵怎么了,刚在外面冻着了?这么红。”
游丛溪含混着“嗯”了一声,抬手捻了捻发烫的耳垂,视线黏在眼前的书上假装自己在用功读书。
曲祈见状“啧”了一声,转回头随便翻了一页准备糊弄几句。
“先帝创业未半......”眼角余光瞥见什么,曲祈拧眉,总觉得有些眼熟。
“而中道崩殂......”她又转过头,看向游丛溪举着书的手。
白嫩修长,骨节分明又不突兀,俊得很......但重点是上面的袖口。
曲祈凝神回想,昨天把沈樾发的照片放大之后好像隐隐约约也露出了一只袖口......是什么样的来着......
兔子......对,兔子,袖口上有只兔子,拿金线勾了边,针脚也细密,特可爱,当时她还以为沈樾回家和家里人过立冬去了,没准是表妹什么的......
她又看了一眼她同桌的袖口。
表妹???
“哎小鱼,你知道昨天沈樾在哪儿吃的饭么。”曲祈问。
游丛溪声音卡了卡壳,很快说:“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哦,那就是回家吃的呗,这大少爷立冬肯定不会在出租屋过。”曲祈说。
游丛溪敷衍地“嗯”了一声。
曲祈定定看了她一眼,眉毛一扬。
“不对啊,可是沈樾昨晚发的朋友圈定位在书香苑啊,”曲祈凑近她同桌的耳边,语调疑惑,“难不成昨晚你俩一桌上吃的饭?”
曲祈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女生身体一僵。
她“哼”了一声,瞅了眼女生红透了的耳根,心说小样跟我斗,不知道姑奶奶外号小情侣探测仪的么!
“游丛溪。”汤妙松敲了敲她的桌子。
曲祈一秒和游丛溪拉开距离贴到墙边,恨不能和她离开十万八千里。
“曲祈你这回周考那点儿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给我老实点儿。”汤妙松威胁地指了指她。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曲祈立马读起书来。
“还有你,”汤妙松换了个目标,“谁让你不穿校服的?穿上。”
游丛溪老实穿好,在汤妙松的眼神示意下跟着她出了教室。
为了防止学生们在温暖的教室里美美入睡,每个班的门窗都被主任巡楼的时候强制打开了,此时走廊里乱七八糟的背书声混在一起,高高低低的,像寺庙里几百个和尚凑在一块儿敲着木鱼念经。
“你......”汤妙松本来要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儿,还是咽下去换了个话题,“这次周考考得不错,继续保持,戒骄戒躁。”
“嗯。”游丛溪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汤妙松脑袋上翘起来的那根头发,没明白大树特地把自己叫出来就说了一句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
汤妙松没说话,游丛溪更不会说话,两人在念经堂一样的走廊上静静聆听了几秒经音。
汤妙松看着眼前的女生,杏眼翘鼻巴掌脸,清清淡淡的气质,长相放眼整个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出挑。
她带过不少届学生,也算是老教师了,处理早恋这种问题也算是驾轻就熟。但她在游丛溪上一个班主任那儿了解了一点游丛溪的家庭情况,这就不是早恋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昨天她突然接到游丛溪父亲的电话,说自己的女儿在班里早恋了,不光早恋,还叛逆顶撞家长,想让她这个班主任能帮忙关注一下......说实话,她不太相信这些话。
游丛溪这个小孩儿是典型的让老师省心的好学生,而且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成绩还能如此优异,不管她的性格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沉默疏离,这个小孩儿自己心里绝对有数。
相处了有小半年,汤妙松是很欣赏这个孩子的,上进,稳妥,心也软,表面上表现得再冷淡,也能在小细节里看出来是个心肠特别软的孩子。
但她不能直截了当地和家长说你这话没根据是错的你不了解你闺女,她也知道游丛溪的父亲已经再婚多年又有了一个孩子,关心肯定是不到位的,所以她只能一边劝一边说些游丛溪的好话,但游丛溪的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说话温声细语的,细听还是那一套。
“听说你和沈樾成邻居了?”汤妙松问。
“......嗯。”游丛溪迟疑地应声,她不知道大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一般规律推导,班主任把男女生放在一起说......怀疑他俩早恋?
游丛溪暗暗绷紧了后背,为接下来的质问做准备。
“那正好,”没想到汤妙松笑了笑,语气很轻松,“他请假了,你放学把作业什么的给他带回去,告诉他别想趁着请假就松懈学习。”
“还有,”汤妙松拍了拍女生的肩膀,“和家里沟通的时候注意方式方法,永远记住自己才是第一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给老师发消息打电话或者下课上办公室找我说说都行。”
一直到回座位,游丛溪还没回过神来。
沈樾,家里。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出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好后妈还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果然把那天遇见沈樾的事儿添油加醋告诉游元明了,以前就总这么断断续续地吹耳旁风......
但这通电话,肯定是游元明打的。
游丛溪有点想笑。
余君雅再怎么样,她不是自己的亲妈,和自己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对自己好不好、喜不喜欢自己,都无所谓,因为她也没把余君雅放在眼里。
但游元明不一样。
游丛溪盯着摊开的课本上看了几秒,旁边的曲祈背完《出师表》,又开始读《陈情令》。
“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父亲,爸爸。
到最后终究只是一句称呼而已。
游丛溪嘲弄一笑。
没把余君雅放在眼里,但亲生父亲还没有余君雅了解她。
这是她十七年来听过最好笑的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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