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专用柜是双开门的，很大，并且一名老师可以拥有两个这么大的柜子。
叶江南在自己工作位下面塞了一个木书架放资料，几乎用不上专用柜，所以班长提出暂时使用这个柜子的请求时她欣然同意。
“我算是蹭了你的好处吗？”巫荻朝叶江南抿起笑，随后扭头看柜子另一扇门内工整书籍低声问。
谢诩没答话，将柜子上锁。
“想拿什么记得跟我说。”金黄的钥匙在谢诩指尖滚了滚最后进了他的校裤兜里。
巫荻干巴巴哦了声，跟在他身后出去。
布置好考场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四班的学生围在一体机面前翻考试安排表。
周三上下午考语文和数学，周四上午下午分别考物理和外语，到了最后一天周五，学校安排上午考两门副科，将下午空出来收拾考场进行全校大扫除。
一班人看到周五的安排龇着的大牙立马合上了，叽叽喳喳：“又搞大扫除啊。”
“根本没什么要打扫的好吧……”
周四上午考完物理空出的时间很多，方闲盘算着那天能不能溜出校门聚一顿，开始绕着班里东拼西凑，于是在晚修最后三分钟，四班的走读生被围堵在课室里。
想要溜出去就得走读生在前面帮忙扫脸，方闲带着一帮人挨个拜过去，到了巫荻面前他嘿嘿一笑勾着巫荻的脖子到窗边问：“大家周四要去南城商贸大厦旁边吃火锅，你也一块去呗？咱们多认几个人。”
巫荻微微曲着腰，提书包的动作战术性停顿。
方闲身后还有几个男生在探头探脑，平时在课室里只有方闲会跟他搭话，即便是方闲带着他一块儿去食堂，遇上班里人，他们也只是在方闲的面子下跟自己点头打声招呼，一块儿聚会估计会有些尴尬。
但方闲显然有做东带他融入新集体的意思。
他瞥着几道视线，心说如果自己不去显得有点怂。
“要是不去也没关系……”方闲以为他很为难松了松手臂。
“没事，我也去。”巫荻用水杯压低他的手双眼一弯。
“诶？”方闲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大笑：“那好啊！”
放学铃正巧打响，巫荻拉着书包带子出门，临走前听见方闲扣着他同桌故技重施，没听见对方答没答应，他踏出门。
虽然已经在班级里公布考场安排，但叶江南还是将文件在班群里转发了一遍。
班里兜着多少电子设备其实老师们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拿到明处他们也不会去刁难你。
巫荻擦着滴水的发尾看消息，点开文件将自己的位置重新看了一遍。
语数英a实验楼402，24号。
物化地b实验楼402，15号。
名单中主科和他一个考场的同班，他只眼熟一个人，就是晚上带他去放书的女生，叫余欣蕊，名字听起来跟她的性格一样文静。
发尾的水珠滴到了屏幕上，他擦了擦，不小心误入二群，方闲还在群里吆喝招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滑开群成员，点开谢诩的头像。
自己和方闲这个前后桌第一天就加上了微信企鹅，然而和接触比较频繁的同桌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对方的账号和谢诩这人一样无趣，头像是一张柳絮纷飞的图片，空白的朋友圈页，空白的视频号页，用手点进去都嫌累。
他的拇指在上方犹豫了几秒最后挪开，心说无缘无故自己干嘛要去加对方的好友？
巫荻端着架子将放下手机，拿起热风筒吹头发，就在发尾半干未干之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
对方借了自己一个星期的校服外套怎么说也得道个谢吧？何况今晚还帮自己搬书。
这个由头顺着热风越吹越旺盛，吹干头发后，巫荻将空调调低了两度缓和温度，手指顺着屏幕一滑，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蹲坐在床头上与手机相觑了几秒，对面没有任何反应。
空调口的凉风从天花板落下顺着领口钻进脊背，巫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为和对方的微信界面干瞪眼。
操，好友申请能不能撤回？！
他在原地抓耳挠腮了一阵，随后躺在床边心不在焉打开单机小游戏玩消除，等了几分钟朝通知栏一看，里头除了浏览器广告一片空荡荡。
就在巫荻觉得自己要颜面摔尽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微信专属的通知声，他定晴一看。
是方闲拉的新群聊，里面都是周四一块聚餐的同班。
方闲：我先定位置了，到时候算我账上，饭后再A哈！
邱礼：ok
范修杰：那我来约车。
……
巫荻扫了一眼群成员，在末尾看到了那个眼熟的柳絮图，他抿唇拉起脸，最后合上手机屏幕，一脚连人带头蹬进被窝，眼不见心不烦。
迷瞪瞪之际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他皱着眉点开屏幕。
00:43分，微信里赫然躺了一个新列表。
聊天界面上只有系统自带提示文字，两头空荡荡。
巫荻搓了搓眼睛，拇指在输入法上方顿了又顿，最后先给对面甩了一个表情包，不自觉地咬着嘴巴找措辞。
明天想吃什么？请你……
明天请你吃早餐要不要？
明天……
手机震动了两下。
谢诩：有事？
巫荻：“……”
完全说不出口。
他懊恼地搓了两把脸将半个小时前的自己骂了一顿，最后打字：感谢你上回给我借外套，哦还有今晚搬书，早上请你早餐，你要吃什么？
点完发送，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松了下来，他感觉屋里有点凉，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空调调高，心说你这回最好给我识相点。
也不知是不是他心里的想法奏了效，对面回了一句：哦，都行。
态度敷衍的仿佛吃早餐的不是他。
行。
巫荻发了个ok。
第二天早上，他从早餐店出来，书包里沉甸甸。
进了课室，他把书包里两盒肠粉烧麦和热豆浆取出来，挪了一半给对面。
末了他问：“都能吃吧？”
旁边嗯了一声。
谢诩平时来得早，巫荻今天也比往常早起了二十分钟，就是为了在人少的时候给谢诩递早餐，不然人多，他拉不下脸。
早早来班上的学生都专注着复习，没人注意班级另一头一张桌吃着同样的早餐。
方闲提着包子进班时见到巫荻有些意外：“来这么早啊？吃完早餐啦？”
往常他进班时巫荻也就刚到不久一般早餐都放桌上，今天桌上除了课本什么也没有。
巫荻嗯了声，翻开语文书装模作样：“复习。”
虽然早上要考试，但是在九点开考，那么剩下的空闲时间依旧要进行早读和自习。
上午考语文，早读便读文言文。
四班买的文言文资料横跨整个初高中要学的文言文及拓展诗词，四班里的学生几乎将高二的文言文背熟练了，当然有些人已经全本资料背完了。
距巫荻观察，方闲就是后者之一，因为这人从不老实读，从头到尾晃着书直接背的。
八点三十分钟教学楼准时热闹起来，学生们开始寻找考场。
方闲留在教学楼考试，考场就在班级同一层，他十分嘚瑟靠在走廊边和绕远路去实验楼的同班们告别。
其中自然有跟着大部队的巫荻。
他勾着两支黑笔路过，便看见对方龇着大牙跟他说话，周围人声嘈杂具体的话他没听清，于是有些傲气地掀着眼皮朝方闲笑，转身时抬手挥了挥踏进电梯里。
实验楼靠近大礼堂，一群人绕着礼堂边的长廊嬉戏打闹。
到了实验楼，众人按照考场分流，进入教室里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除了一些关系好的伙伴会跨着座位聊天。
巫荻按照序号在第四排最后一个位置落座，旁边都是陌生面孔。
预备铃打响，两名监考老师进来检查学生人数。
巫荻手里转动着黑笔感受四周的打量，等试卷传过来，低头在试卷填上班级姓名。
他浏览了一遍试卷题目，在作文题目前停了几秒，往旁边标上中心论点后先填了古诗词默写随后开始做选择题。
他的做题顺序并不循规蹈矩，先是默写、选择、作文，随后再从头做阅读、鉴赏等大题。
语文考试规定时间两个半小时，雅升月考没有提前交卷的规矩，最主要是没几个人能提前交卷。
一般人做完现代文和古代诗文阅读就得马不停蹄赶作文了，更别说提前交试卷。
考场里一帮理科生薅着头发写作文。
巫荻给作文打上句号抬眼看时钟，恰巧考了一个小时。
他缓了缓僵硬的手指，开始做阅读赏析，鉴于一开始做选择题已经将材料看熟了，几乎不用怎么费时间就能把文字题写完，转手文言文。
考验古文积累的题目他向来不怵。
一篇文言文他只能看懂一半内容，剩下不懂的则需要推出来。这个过程并不难，因为先前做选择题时，有些选项内容已经偷偷给你提了个醒，稍稍推导就能得出全文意思。
照着做题习惯写完，剩下半个多小时，巫荻就在位置上做手腕放松运动。
监考老师瞥了他几回，巡逻的时候路过低头视线从底下的卷子扫过去，确定这人写完了才作罢。
附近几个人赶在最后十分钟写完检查卷子，抬头放松后颈时，发现四班那位转学生像个多动症似的坐在位置上，捏完手捏黑笔捏完黑笔捏桌子立起的边框，总之没个消停，不过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几乎没打扰到周边的人。
十一点三十分到点收答题卡，考场里热热闹闹，窗外偶尔传来路过的同级刺耳的痛骂：“靠，作文引用的那句古言是什么意思啊？我看没懂。”
“我写的是关于定力……”
“啊？是这样吗不对吧……”
巫荻抓着两支笔和试卷出门，去前面的收纳柜取书包，踏出门正好和401课室出来的人同路。
谢诩手里捏着试卷扫他一眼，巫荻下意识蹭后颈。
附近都是结伴的人，互相讨论着刚刚的语文考试，又或是一会儿食堂里的饭菜，只有谢诩和他孑然一身。
前者是因为不热忱讨论考试内容，班里了解的人不会随意去打扰，后者是压根不熟。
孤单的人在人群里有些明显，巫荻本来没觉得什么，但听到擦肩而过的笑声时有些怀念茂羽那小子了，对方在时身边总是热闹非凡。
又或者说平时白天放学因为同路，方闲会雷打不动拉他一块去食堂不至于落单，而今天考试自己和对方错开考场，路也就不顺了，忽然在这个新学校里落了单，心里有些落差。
实验楼没装电梯，一群人挤在楼梯里，巫荻微微放慢脚步肩膀触到旁边人，他侧头向寻常聊天一样问：“你去哪儿？”
周围太吵，谢诩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对方之前有些短的额发已经长长，因为有些遮视线被对方拨成了中分，但依旧有些许落下与浓黑细长睫毛交错。
巫荻没有做什么表情，维持着平时有些冷的神态，但在问出这句话时，谢诩却觉得对方有些落寞，就像每一次晚修放学时，落后在人群外那道形单影只的背影。
他朝扶梯靠了靠。
这个动作令巫荻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挪开目光，随即听见对方微哑的答复。
“食堂，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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