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余怀话音落下,方圆五米的空气瞬间凝滞。
应琛感觉到了他背后冒起了冲天的杀气,但他不敢回头,也啥也不敢问。
他是见过时恣前几年最恣意最张扬的模样,但那件事发生后,时恣变了。
这种变化是不太显山露水的,十分微妙,不太熟悉他的人真的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变化。
时恣依旧是爱笑的、随和的、喜欢捉弄人的。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就是这样的。
直到又过了几年的某天晚自习,时恣难得翘了课,一直到晚读结束都没来教室,班主任给时恣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后,转而打给时恣的母亲时明意。
时明意倒是接了电话,但似乎并不关心时恣去了哪,他冷淡地回复班主任不用管时恣,并且告诉班主任以后时恣有什么事也最好别找他。
说完后,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应琛和江屿放心不下时恣,便各自找个借口请了晚自习的假,一起出去找时恣。
结果刚出校门口左转拐去隔壁街,他们就听见了临街的一个巷子口里传来了冲天的叫骂声。
应琛当时本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作没看见马上走人就好,江屿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拨号键。
……然后巷子里就传来了,时恣的电话铃声。
他和江屿马上冲进巷子里,本来以为时大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从小到大就是个懒洋洋的病秧子,参与群架那也肯定是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一个。
没想到他和江屿只猜对了一半,确实是有人被按在地上打,但躺在地上的和打人的角色,却与想象中的场景错位颠倒了。
他俩到场的时候正看见时恣拎着一个目测有两百斤多斤的壮汉,把人家的头使劲拽着往墙上砸,几下之后,那人便被摔得头破血流。
而地上,还躺尸着五六个同伙。
时恣听见巷子口传来动静时,冷冷地瞥了一眼,他在看见应琛与江屿时视线顿住,眉头上挑稍稍讶异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嫌弃地把手上那人往地上一丢,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从中抽出一张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随口解释:“今天运气不太好,碰上几个收保护费的混混。”
头破血流的那人疑似是领头挑事的,他吊着一口气不服气地想说些什么:“放你妈的屁……”
混混刚开口就被时恣打断,时恣的脸色原本因为江屿和应琛的到来稍稍缓和,却在混混的这句话下重新冷若冰霜。
他抬脚就往混混的腹部重重碾下去:“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混混因疼痛中断话语,吃痛地张嘴求饶,他刚张开嘴巴就被一团湿润的棉布堵住。
时恣把擦过手的湿巾团成一团扔进那人嘴里,冷声道:“我说你是收保护费的你就是,懂?”
他嘴上说着类似警告的话,脚上的力道也随着话语进一步加重,疼得那两百斤的壮汉鼻涕和眼泪齐飞,连连猛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时恣这才放过他。
时恣扫了一圈横在地上的混混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顿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但很快如常,便抬脚往巷子口走去。
他走了几步,没听见除他之外的两道脚步声,才驻足回头看了看,发觉江屿和应琛还愣在原地。
时恣笑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应琛不敢吱声。
江屿斟酌地开口:“卡卡,不管这些人……没关系吗……?”
时恣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别问了。”
应琛和江屿沉默地跟着时恣的步伐。
走到巷子口时,时恣转身看着两人:“接下来要去哪?你俩打算回学校吗?”
江屿说:“我俩随便编了借口请假,现在回去不好圆谎。”
时恣弯起眼角,眉梢重新挂上笑意,好像刚刚冷淡又出手狠戾的那人并不是他,时恣开玩笑道:“编了什么谎,快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江屿又说:“我告诉老班我爸把腿摔折了,现在叫我去医院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你还真是个大孝子,”时恣笑眯眯道,又转头看向应琛,“那你呢?”
应琛的表情宛如牙疼:“我说我爸刚刚在高速上出车祸了,现在人在ICU。”
时恣笑容顿住,哽了一下:“……这位更是重量级。”
江屿看了看时恣的脸色,说:“晚饭吃了吗,要不要喝奶茶?”
他想了想,又说:“这次可以请你喝23块的喜茶。”
时恣“噗”地笑了一下,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早知道靠卖惨就可以喝上尊贵的23块的喜茶,我一定一哭二闹三上吊从小学三年级抓起。”
江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好啦,我又不是小学生,”时恣笑着走到两人中间,左手右手分别揽住两人的肩膀,把他俩都往中间一带,亲昵地说,“不用哄我,我又不是名叫应琛的三年级小学鸡。”
应琛有些哽咽:“我当年明明是为了四块的雪王伯爵红茶奋而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要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江屿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蠢货。”
时恣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今天的事情麻烦保密,你俩可别到外面揭我的短,要是让班主任知道了我在校外聚众斗殴,那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放心。”
“OK OK!”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江屿还是不放心:“放着他们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时恣不在意道:“放心,我会处理。”
说完后他就向前走去,一边背对着江屿和应琛挥了挥手,一边说:“谢了,先走一步。”
那也是一个夏天,昏黄的路灯点亮了夜色,柔和的光照在行人身上时,会在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时恣踩着自己的影子,在老朋友的注视下,在一条更为封闭的路上渐行渐远。
那一瞬间,他既是孤独脆弱的,又是无坚不摧的。
而江屿和应琛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时恣在谢什么。
他们两个隐隐约约地猜到了这群混混可能和那件事有关系,但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又让他们不敢随意揣测和开口询问。
因为很明显,时恣并不想说。
*
应琛的思绪回忆至此时,再次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从那天他看见时恣冷漠地拽着人头往墙上一下又一下地砸开始,他便特别害怕惹时恣生气。
尽管应琛非常清楚时恣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忌惮,因此,他对时恣的称呼也从卡卡正式升级成了卡哥。
余怀同学,自求多福吧。应琛在心里默默为余怀祈祷。
需要自求多福的余怀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在他看来,时恣不太检点的小秘密被他不小心撞破了,时恣恼羞成怒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
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时恣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自己内心想打人的冲动:“姓余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昨天就和你说过了吗,”余怀淡淡地开口,“就是字面意思。”
时恣忍无可忍:“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才以为我是——”
是Omega。
时恣说到关键处卡了壳,因为他发现自己闹出的动静有些太大了,前面几桌同学的注意力都被他和余怀吸引了,正好奇地回头看着他们俩。
就连应琛这家伙都好奇地在听墙角,这怂货的四肢一直在乱扭,明显是八卦之心正在熊熊燃烧,却又害怕被时恣暗杀,只好挣扎着控制自己回头的**,活像是屁股下面有跟针在扎他一样坐立难安。
时恣……时恣说不下去了。
他瘫着脸掏出手机,把余怀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飞速地打字:“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才以为我是Omega?”
【余怀:你心里没点O数吗?】
【Zzzz:………】
时恣真的是被气笑了。
【Zzzz:行,放学别走,天台见,你来跟我教教我应该有什么O数。】
余怀眸色暗了暗,打字:“好。”
他点击发送,却发现屏幕卡了一下转起了圆圈,半晌后,一个偌大的红色感叹号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消息框旁。
余怀诧异地偏头看着时恣——漂亮的男生发觉他的注视了,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昨天端得好好的笑容面具此时褪得一干二净,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张扬又高傲的神色,平日里被教养粉饰太平的锋芒毕露,透出艳丽的色彩。
余怀在十几年中见过的人太多了,有高高在上的、目中无人的、表里不一的、笑里藏刀的……
太多,太多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平生第一次见有人在似乎符合以上特质的情况下,依旧好看、耀眼得夺目,让人难以心生反感。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大概就像是四时轮转的太阳吧。
高高悬挂于天,俯视于世,远观时可以借着他的光温暖自己,伸出手试图握住时却又可能会被灼热的滚烫刺痛掌心。
余怀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么喜欢随便拉黑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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