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方氏被弟弟那番话堵得心口发疼,当时没被气得即刻载倒在地,由人扶着回屋直接躺倒在床榻上,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喘气都带着疼。
连日来一直没有缓过精气神来,以致气得卧床不起,生了大病。老爷虽说精通医术,但对夫人的病情也是措手无策。于是请来了当地的有名郎中来家中就疹了几次,吃了几帖中药后,方见有些了好转,但她的身体虚弱和那老不见好的咳嗽,似乎没有什么大的起色。据郎中把脉后说,这是郁气积在心里,又动了肝火所致,还要靠病人慢慢静养,用自身的精力来战胜病魔,这可能还需漫长的时间和悉心的调理配合,逐渐恢复身体。看来这郎中也有可能是因为医治不了而托词解脱吧。
孩子们也都开学了,家中还好有了大少奶的一家子,才算给叶宅稍微带来了一点热闹,尤其是如今的大少奶再也不去教书了,在家中和张晓红一起做起了全责的母亲。
昨天,丫鬟阿菊的母亲从乡下上来,说是要带阿菊回家嫁人。
老爷,太太虽说很不舍得让能干的阿菊离开,但毕竟这是姑娘的终身大事,谁也不能耽搁人家的好事呀。因此老爷太太商量后,与阿菊算清了工钱,然后又送了许多衣服之类的,也算是在叶家做丫头了这么多年的报酬。
今天可是阿菊和娘俩一同上路的时候了。
临走之前,阿菊和娘一起去了太太的房间,看望病重的太太。
太太看着从小就来叶家的阿菊,心里免不了辛酸了起来,她支撑着虚弱的身子,拉着阿菊的手说:“这么多年,你在叶家,也如同我的孩子一般。现在你这么一走,我可是再也看不到你了!”说完,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呜……呜……”本来就很伤心的阿菊,听了太太这番话,也就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一直陪伴在夫人身边的老爷,心情也非常的沉重,眼前的情景怎能不使人产生伤感呢?他哽咽着嗓音说:“大家别难过了,没有不散的筵席吗!还算阿菊嫁人的地方离这不太远,以后有机会也象娘家似的,多多走动走动。”
阿菊的母亲虽说是乡下女人不太会说话,这次也激动的说了几句:“是呀!是呀!老爷说得对。我们阿菊在叶家,多亏了老爷太太的照顾,以后一定会来探望你们的,一定的。”说完,拉着一边哭泣的女儿,意思要她也表个态。
阿菊马上理会了,连连地点着头说:“我会的,我会来看望你两老的。”
阿菊娘紧接着就说:“那老爷太太,我们这就告辞了。”
“走吧!”太太又是一阵急喘的咳嗽,老爷又是捶背、又是倒水。
阿菊本能地又上前来服侍,于是老爷就上前示意让阿菊离开,马上说:“不用了,你和娘走吧!我们也不送了,这里叫翠儿过来就是了。”
太太终于停住了咳嗽,气喘地说:“走好!我们不送了。”
“那好,多多保重!”阿菊说完,眼泪汪汪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夫人的卧室,走下了楼来。
楼梯口处,叶宅上上下下的人,除了没留在家中的,都前来相送。
大少奶和晓红抱着儿子也在人堆中。
一向以能说会道的大少奶更是甜言蜜语起来:“哟,阿菊呀!别伤心了,女人么早晚是要嫁人的,如今你有了好的归宿,我们做主人的高兴才是,你说对不对?”说完掏出一块白色的绣花手绢给阿菊擦起了泪花花的脸来。
阿菊见大少奶将如此漂亮的手绢给自己擦泪,更是受宠若惊起来:“别、别、别弄赃了手绢,我自己有的。”说完就从身上抽出了自己的来。
大少奶见了忙说:“嗳,看你这就见外了,不就是手绢吗?这虽然说是我最喜欢的,今天我就将它送了给你,留着纪念吧!我可一向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的哟!”
“谢谢大少奶!”阿菊和母亲同时感谢起来。
“不用谢了!来,我们大家都送送阿菊吧。”说完后,这一大群人有的帮阿菊拿包裹,有的搀扶着阿菊娘。
大家一路相送,一路叮嘱。
“阿菊以后有空就来看看我们呀。”
“是啊,阿菊可不能忘了我们,也算我们做过一家人的。”
“阿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了,谢谢了!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请放心。”
这一路相送,阿菊看来是非常受感动的了。
出了大宅的大门口,大家一路挥手告辞,阿菊在娘的陪伴下准备上路了。
正在这时,大宅内有人叫喊起来:“等一等,等一等!”
大家回头正在张望,原来是丫鬟翠儿气喘嘘嘘地一路跑过来。只见她脸额上的汗珠已经淌了下来,那红朴朴的脸上笑眯眯的。她跑到了大家的眼前,这才开心地说:“老爷太太要我来送送你。”然后将手中的几块银元塞进了阿菊的手中说:“这是太太给你的,说你可能以后用得着。”
阿菊激动万分,手中握紧了那几块银元,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阿菊娘在一旁对翠儿说:“回去告诉老爷太太,我们感激他们,我们会记住他们的。”
然后见阿菊解开布包,布包里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口袋里装着一个大大的竹筒,她将太太给的银元放进了竹筒的一个口子里,这个竹筒看上去很沉很沉,甩动时里面还有“叮铃哐啷”的金属的撞击声音。
原来竹筒是叶家丫鬟们的聚宝桶,她们把平时的工钱、主人赏的银元,统统放在了这个桶里,竹筒只是开了一个可以放入银元的小口子,形成了银元只进不出的局面,是一种很不错的储钱方法。这样到她们出嫁或离开主人家时,就有一笔不小的、可以生活的数额财富,据说丫鬟们大家平时都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底下。
再次整理完包裹后的阿菊泪流满面,连声说着:“谢谢!谢谢老爷太太!翠儿,今后老爷太太的生活全都拜托你了,你要好好服侍呀!”
正在此时,刚好回家的子彤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今天子彤已经知道阿菊要走了,所以她还是特地掐着时间从学校赶回家,前来送阿菊的。
只见她红扑扑的脸上,汗渍渍的,连连地说:“阿菊,还好我赶上了,不然我会难过的。你一定有空回来看我们哦。”
“会的,一定会的。”阿菊拉起子彤的手,深情地对眼前的小妹妹说着。记得那时的小女孩刚来到叶家,一直跟随着阿菊学习女红,因为太太说阿菊手巧,希望子彤多多学习。所以她们两人有着特殊的情感,阿菊虽说是叶家的丫鬟,但是已经成了叶家的一员,所以现在大家的难舍难分也是情理之中。
大少奶看见身旁的晓红一直都在默默地擦着眼泪,就说:“看你也是的,跟着一起哭了。我看大家还是开心点吧。毕竟阿菊是嫁人,是好事呀!大家不必伤心,也好让阿菊开心地上路。好了,晓红你先带头不许哭了。”
大少奶这番话一说,大家都破涕而笑了。尤其是阿菊看着大家都为自己而难过,现在泪水未干,笑脸已经挂在脸上了,更觉得好笑,于是将双手蒙住了脸:“嘻……嘻……”地笑出声来。
眼前的这种场景,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逗笑的前仰后迎起来。
一阵哭笑搅得空气都发潮,终是到了该分手的时刻。阿菊从旁边丫鬟手里接过鼓囊囊的衣包,指尖蹭过粗布包边缝的青线,稍一用力便甩到右肩,布角垂在腰侧晃了晃。她回头看娘还红着眼眶,忙伸手扶了扶:“娘,我们快走吧,这般难舍难分的,倒叫大家都跟着伤心,又何必呢?”
娘望着女儿肩上的包袱,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只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哽咽:“好,走,走。”两人抬手朝门口的人群挥了挥,脚步刚挪开,鞋底碾过门槛台阶的声响都显得格外轻。
一群人依旧立在原地,谁也没先动脚,目光黏着那对娘俩的背影。风卷着衣角轻轻晃,却吹不散空气中的沉滞,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些。
夕阳把娘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贴在青石板路上,随着脚步慢慢向前、再向前。每挪一步,影子就往前伸一点,像要牵着身后人的目光,一路送向远方。天渐渐染成暖橙,那两个身影渐渐变小,但始终稳稳地挨在一起……。
阿菊走出约莫几十步,风裹着身后的沉默追了上来,她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些熟悉的身影还立在大门口处,像钉在原地似的望着她们娘俩。日光落在众人肩头,把那些人影子也拉得老长。她便扬高了声音,带着点强装的轻快喊道:“请回吧!我们后会有期!”声音飘在风里,刚落音,自己的眼眶却先潮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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