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小姐被叶老爷安排去了上海治病,因此现在的叶家人也不太上聚沙庵去了。
目前的生活对叶老爷来说还属比较清闲。每天除了必要的烧香、拜佛和祭奠亡妻,然后去茶馆仍是他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家中的一切事情都由大少爷夫妇操心着,看来他已经完全放心和习惯了。因此,他有空时就常常练习书法和研究中医来打发时间。邻里朋友间也时常有人找上门来,讨个对联或要个药方的,叶老爷为此也特别乐意。将他的得意之作送与别人,将他所研究的特效处方药赠与别人,这也算是做善事积德吧!据说叶老爷长期研究的一种膏药还能专治小孩的热疖子,而且非常的灵验。一到夏天,四乡百邻都会上门来讨。叶老爷就会把煎熬好的膏药,做成一块块红色小方形的膏药纸贴,送给大家。于是大家按着他传授的方法贴于患处,没几天的工夫,就会将红肿吸收,直到完全的痊愈。博得了左邻右舍上门前来感谢,当他得知是他的红膏药起了这么了不起的作用时,他会非常的高兴与满足,证明他研制的配方取得了疗效,以至与他更加努力去钻研他的药方配置,来为大家做好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鼎少爷书房的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那是鼎少爷平日里作画留下的气息。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旧字画,那是鼎少爷学画后觅来的风雅之宝,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房间主人对书画艺术的热爱与追求。
鼎少爷在父亲的督促下,学画下了苦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已经可以临摹老师的许多著名的代表作了。这时空暇着的叶老爷在他的书房里翻阅儿子的习作,他的目光很快被一幅“柳枝翠鸟图”所吸引。画面上一只翠鸟栩栩如生,那红红的尖嘴儿似刚刚啄过熟透的樱桃,翠绿的羽毛仿佛是最鲜嫩的春叶编织而成,双翼展翅时身姿矫;它的爪子勾起时,双腿曲折收在腹下。柳枝在画面的上角部分一泻而下,其中有斜穿下几支柳条,弯弯而细长,似是被微风轻轻吹拂,更显盎然春意。整幅画卷色彩和谐,意境吉祥美丽,是老爷喜欢的画作。
叶老爷看着这幅画,心中满是欣慰。他习惯地一手摸着山羊胡子,另一手捏着这副画的上沿,缓缓举起,眼睛左看右看地仔细端详着,不住地点头欣赏着。那目光里满是对儿子成绩的赞许和惊喜。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放回到鼎少爷的书桌上,然后慢慢地踱步离开了儿子的书房。
叶老爷边走边思索着。儿子在学画这件事上确实初显成效,可这孩子的性子,似乎并不适合子承父业,他的脑海了不断地出现儿子的对家族业务种种不上心的举动,甚至根本没有一点兴趣。而在画画这方面他却充满了浓厚的学习热情。将来儿子学成之后,又该如何方向引导他呢?是让他继续在绘画的道路上前行,还是想办法把他拴在家中,让他为自己做事,好好接管家族事务?从画画转型到管理家事,这实在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就像一团乱麻,在叶老爷心头缠绕着,让他先前愉悦的好心情,一下子又收紧起来,脸上的眉头也随之皱缩起来,脚步一下变得越发沉重,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哎……。”
这时有一家奴迎面赶来,说:“老爷,你家的那位立人少爷在大堂等候着呢。我找了你好久,这才看见你。他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是吗?立人,他是从上海来的?一定有什么事情。”叶老爷边说边加快了步伐。
佣人见了,忙说:“老爷你慢点,不用着急的。小心可别摔着了就不好办了。”接着佣人赶紧上前搀扶着老爷,陪他一起去了客厅。
客厅里的立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着。几年的时间磨练,已经将这个当初的少年打造成一个衣冠楚楚的上海地道的企业家。
被佣人搀扶着,一路赶来的叶老爷终于匆匆来到了客厅,他双腿跨进大门的同时,就喊了起来:“立人吗?你来啦!你什么时间到常熟的呀?我真的是好想你的,你在上海可好么?一切都适应了吧?”
立人见了叶老爷赶紧迎了上来,接过佣人搀扶着的叶老爷,把他扶到了座位上:“表姨夫,你坐,你坐!我很好呢。”
“嗳!你也请坐。我们好好聊聊。好久不见了”
立人就在叶老爷的对面坐了下来,并说道:“我这次来既是公事,又是私事。”
“是吗?那是因公出差吧。听说你现在很被老板赏识,干得相当的不错,这很好啊!”老爷说完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水,继续地说了起来:“你书念得怎样啊?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很幸苦的。”
“已经毕业了。现在我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
“噢!那好啊,真是有出息。年轻人好好干啊,不要辜负了你老板的一片心意呀!”老爷语重心长地说着,满眼都是赞赏的目光。
“是啊,老板一直对我很关心和支持,生活上也非常的照顾。没有她,我可能不会这么的顺利,我很感恩的,以后一定会报答她。”立人非常认真地说。
叶老爷忽然想起,又紧接着问了起来:“公事嘛,我也弄不清楚,所以也不想问了。你刚才说有私事,说来听听,是否需要我们帮忙的?”
只见立人有点害羞似的说了起来:“我要结婚了,想邀你们来上海喝杯喜酒的。”
“是吗?好啊!可我这把年纪可能是去不了的了。这样吧,叫鼎儿代表我们一家去参加你的婚礼。你和鼎儿也是最合得来的。寿儿嘛因为家里的事多,可能也难脱得了身的。你看好吗?”
立人听后点头同意:“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姑娘也是上海人吗?”
“是的,就是我老板的女儿。”
“是吗!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你可一定要珍惜啊!”叶老爷非常惊讶,然后又重新审视起这眼前的小伙子,接着说:“立人啊,你表姨生前就说过,你这孩子忠厚老实,人人见了都会喜欢,是个脚踏实地的本份人,我看你这个丈母娘选女婿眼光真是太准了。”
立人被叶老爷夸得显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就换了个话题说:“表姨夫,鼎弟在家吗?他现在做点啥事情?”
叶老爷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倒是忘记了,你们两个是最要好的兄弟。他呀,如今在学画中国画,我给他请了一位老师,他每天都去老师家,用功着呢!”
“是吗!”立人做梦也不会想到,鼎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人,如今还有艺术细胞,学起画画。于是他觉得不可思议,连连地笑着摇了摇头说:“真没想到,那我看来无法遇见他喽!”
“没问题,我这就叫佣人把他喊回来,你们难得见面的。”说完就朝外面喊了起来:“老马!”
立人赶紧摇手制住:“不用叫了,我想自己去那先生家,也可以看看鼎弟的学画情况,我觉得很感兴趣。”
“可以,叫佣人陪你去就是。不然的话,你人地生疏,也不一定好找呀!”
“好的,谢谢表姨夫!”
老爷说:“谢什么呀,今天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有那么多的好消息告诉我。”说着、说着,老爷摇起了头:“唉!如果你表姨在世,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完老爷脸上惊过一丝凄凉的伤感。
即刻立人也觉得心中一阵的难过,他有些伤感起来:“表姨夫,我想去表姨的灵前上枝香。”
“那好,也好让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慰!”
于是,这一老一少二人搀扶着慢慢地走出了客厅,穿过庭院,经过长廊,来到了供奉的大堂。
那大堂的中央,放着老夫人方氏的灵位,灵位上方就是老夫人方氏的画像,画像的最上面是一排好几代老祖宗的画像。香火从不间断地燃烧着,依旧烟雾缭绕。那冉冉的浓雾象一缕白色的飘带向上向上慢慢地飘去,好象将活着人的哀思静静地带给那死去者的灵魂,追随着不离不弃。
二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过那高高的门槛,向着肃穆已久的灵位走去。
立人从灵台边上放着的香盒里拿出了三枝香,点着后的香瞬间冒着袅袅白烟,冉冉在空中腾跃而起,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表姨的灵位前,深深地鞠了三鞠躬后,将香慎重的插入了香炉,然后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一旁的叶老爷自言自语说着话:“夫人,立人来看你了。如今他已经很有出息,并且马上就要做新郎了,你在天之灵可要好好地保佑他呀!”
一切事情做完后,两人也就准备离开大堂,这时先前的那位家佣气喘嘘嘘地闯了进来,刚好和他俩迎面相碰。
“噢!老爷,刚才是你叫我吧?有什么事吗?”家佣说着等待着老爷的吩咐。
老爷转身对立人说:“我们都叫他马伯,等回儿就由他带你去鼎儿先生家吧!”
立人听完介绍后,向着佣人尊敬地说:“马伯,谢谢了!又要烦你跑一趟了。”
马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非常的木讷,还没有明白啥意思。
老爷见了,笑着说:“老马,待会儿你带着立人少爷去张先生家,他要找鼎儿。”
“噢,是这样。好的!好的!什么时候去,就叫我送你去好了,立人少爷。”马伯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轻松的对立人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就去,不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叶老爷对立人说。
“不,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鼎弟,我们可有好多话要讲的。就是怕那张先生会不高兴么!”
“不会,张先生很有人缘,他又好客的,你放心。他一直以来,对鼎儿很好的,你去吧,没有问题。”老爷一边摇手,一边解释着。
立人听后也就放心了许多,于是就跟着马伯一起去了鼎少爷的先生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