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临时联合空间站的时候,范思榆已经乘宇宙飞船在太空中飞了一整天。因为空间站的接口太老旧,宇宙飞船和空间站的对接不太顺利,过程中有点颠簸,不过还好最后依然成功对接。
临时联合空间站的宇宙飞船停泊场不大,只有十个泊位。这个空间站建得比较早,在那个时代算得上是最大最先进的,不过放在现在就不够看了,各种硬件也早就落伍,因此没有行星愿意要它,它也就沦为了公有空间,五大行星各自出点人力物力维护它的正常运转。这次,它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第一次星际会议的举办场所。
星际战争爆发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能坐下来好好和谈倒是第一次。五大行星都派了代表参加这次会议,作为辉星的代表,范思榆要在这次会议上尽可能为他的母星争取更多利益。他制服胸口上的辉星徽章——两个十字交叠的椭圆——正泛着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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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生活的地方——日月系,是由日星和月星两颗恒星为中心的星系。日月系中的行星运动轨迹在短时期内是相对稳定的,但是因为日月系中心为双恒星系统,从长远来看,行星的运动非常复杂且不稳定。
一开始,人类诞生于日月系十八行星之一的地星上,并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逐渐进化出智慧和文明。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地星的公转轨道逐渐偏离宜居带,气候变得恶劣,灾害频发,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当时人类的科技并不先进,只有寥寥几十人在慌忙之中乘坐不同的宇宙飞船逃离了地星,史称“地星大逃亡”。
虽然地星飘离了宜居带,但是与此同时,也有别的行星轨道进入宜居带,辉星就是其中之一。得益于辉星相对温和的气候和环境,乘坐宇宙飞船偶然逃亡到辉星的人们能够在这里重新繁衍生息。
可惜,因为大逃亡,人类文明发生了极大的倒退。语言、科学、艺术都在逃亡中失传了,来到辉星的人们又用了几千年才逐渐发展出新的文明。
而在几十年前,辉星上的人们终于发现不止有辉星成为了人类的新家——宜居带内还有四个行星上面也有人类活动。今天,这些行星构成了现在日月系里有人类常居的五大行星,分别是辉星、茫星、云星、苍星和午星。
在日月系,行星的运动轨迹和运动周期是很不稳定的,但是两颗恒星的运动相对稳定。凭借这个,辉星人创造了用恒星的运动周期来计时的星际历法——“日月历”。在日月历中,日星自转一次的时间为一“日”或者一“天”,月星的自转周期为一“月”,双星系统的公转周期为一“年”。一天被均分为二十四份,每一份则是一“小时”。
还好,辉星人是最先发现他们在日月系里并不孤独的。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其他四个行星的生态环境都不如辉星适宜,因此科学技术远不及辉星,社会与文明的发展也相对滞后。于是在日月历381年,也就是十四年前,辉星建立了“和平舰队”,试图征服其他有人居住的行星,开启了“星际征服”时代。
在星际征服时代,辉星陆续征服了其他四个宜居行星。日月历385年,辉星实现了日月系的统一,建立了辉星统治下的星际统一联合体。印着辉星十字椭圆徽章的绿色旗帜插满了整个日月系。
辉星人自认为辉星的光芒可以和给整个日月系提供能量的日星与月星相比,于是给他们所创建的星际统一联合体取名为“日月同辉”。日月同辉时代,辉星是日月系唯一的主角,其他行星的资源、文化、技术、人才全部都集中到辉星,辉星一步步走向鼎盛。
但是辉星的荣耀并没有持续太久。从日月历393年开始,其他的四个行星逐个脱离辉星控制,日月同辉逐步瓦解,辉星迅速地走向衰落。墙倒众人推,到了今年,也就是日月历395年,其余四个宜居行星已经全部脱离辉星。在这次星际战争之中,辉星甚至并不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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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船,经过漫长又繁琐的安检,范思榆终于进入了临时联合空间站的内部。工作人员给范思榆安排了房间。房间条件不太好,内饰和装潢看着很旧。提供的食物也相当潦草,味道一言难尽。不过范思榆已经顾不上挑三拣四了,他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之后就要立马去开会。
会议室不大。也许是因为供氧系统太旧了,范思榆感觉会议室里的氧气有点稀薄,呼吸并不顺畅。
在会议室门口,范思榆遇到了云星的代表,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穿着云星专属的紫色制服。辉星和云星是盟友,范思榆和云星的代表友好地打了招呼。
会议桌是长方形的。范思榆和云星的代表坐在一边。苍星和午星是他们的敌对方,它们的代表坐在另一边。茫星尚未参战,茫星的代表便坐在中间。那个位置上摆着一面小小的蓝色旗帜,上面印着茫星的七角星徽章。
只差茫星的代表,五大行星代表就都到齐了。等待的时间里,已经到会的代表们互相问好握手。所有人都看上去笑吟吟的,但是范思榆知道这些老狐狸们都企图在他和辉星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应付这些人还在接受范围内,范思榆最不想见到的其实是还没到的那位,茫星的代表——贺柳。
范思榆和贺柳颇有一段渊源。贺柳是茫星人,但是在星际征服时代,还是孩子的贺柳随着宝石、珍奇生物和其他战利品一起被和平舰队带回了辉星,并和范思榆一起长大。后来,贺柳又在和平舰队供职了三年,期间一直是范思榆的左膀右臂,范思榆非常信任他。
不过,在两年前,贺柳从辉星叛逃去了茫星,这在五大行星早就不是秘密了。在贺柳叛逃之前,他在辉星待了十二年,是范思榆最信任的下属,没有之一。
贺柳叛逃的那件事闹得很不愉快,从此二人反目成仇。范思榆已经不想接着回忆具体的细节了。
茫星是五大行星中唯一暂时还没有被卷入星际战争的。因为位置偏僻,离中央恒星最远,甚至有七分之一的轨道在宜居带边缘,茫星常年寒冷。如今,这种劣势倒成了茫星逃避战争的优势,在此次会议中成了被战争双方争取的对象。可以说,茫星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战争的走向。因此,即使会议开始五分钟之后贺柳还没有来,也没人敢说些什么,老狐狸们都还耐心地等着。
贺柳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全部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上去和贺柳握手。
范思榆是最后一个和贺柳握手的。他低着头伸出手去,尽可能避免和贺柳眼神接触。贺柳倒是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好像他们之前的仇恨从来没有发生过。
贺柳慢腾腾地摘下右手上的手套,又慢腾腾地塞进胸前的口袋,然后才和范思榆握了手。范思榆这才发现,贺柳和其他行星的代表们握手的时候一直很没礼貌地戴着手套。
握手的时候,范思榆摸到贺柳右手手背上多了一条疤。疤痕不深,但是很长,从食指根部斜着延伸到手腕处。颜色很淡,不凑近看很难注意到,就连范思榆也是在握手时摸到了才察觉贺柳手上有这样一条疤。
这时范思榆几乎可以肯定,贺柳肯定是故意在和他握手的时候才摘下手套,故意让他摸到那条疤。
在他们小时候,贺柳不小心摔了胳膊撞了腿,第一反应从来不是去找人处理伤口,而是保持着伤口最骇人的样子,噙着泪喊范思榆来看,然后听范思榆说上一连串不重样的安慰的话。范思榆很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但还是每次都配合他演出。
当时范思榆觉得他这点小心思很可爱,现在只觉得虚伪。
握手的时候范思榆依然低着头没有看贺柳的脸,不过他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这让他很恼火。
大家都回到座位上,会议开始了。刚开始,大家还相当体面也相当礼貌地互相交流,只可惜没过一会,对话就逐渐夹枪带棒起来。范思榆怕多说多错,很少发言,只觉得身心俱疲。整整五个小时,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件事上达成一致,云星和苍星的代表都快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范思榆也已经被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笔捏断。
“诸位,别真的在这里打起来了。”贺柳打了个哈欠,冷冰冰地插嘴。
范思榆这才注意到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讲过的贺柳。贺柳正用左手撑着脑袋倚在桌上,右手握着笔,穿着一身整齐又庄重的藏蓝色制服,制服上满是各种各样闪亮的肩章和胸章。可是贺柳本人却是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但游刃有余的样子。
真是欠揍啊。范思榆能注意到老头子们已经被贺柳这种不礼貌的做派激怒了,只是暂时忍着没发作。
贺柳笑眯眯地装无辜:“哎呀,怎么都不做声?我只是有点累了,你们吵半天不累吗?”
苍星的代表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贺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刚才有在听我们的讨论吗?”
“当然有!茫星的任务就是解决问题,给日月系带来和平。”贺柳一边转笔一边轻快地说。
和平?真是漂亮的借口。范思榆在心里嗤笑一声。茫星不掺和战争,只是因为他们想看战争双方鹬蚌相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还能落得一个捍卫和平的美名。谁都知道茫星现在唯恐天下不乱,参会就是为了和稀泥。
“既然大家没办法达成一致,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贺柳把调子拖得很长,“我们先散会吧!”
老狐狸们面面相觑,看着都十分不满,但是没人作声。范思榆则独自低着头,避免和贺柳对上视线。
贺柳撑着桌子站起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好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贺柳显然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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