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谢晏让他妈开车拐去了医院,跟医生申请拆石膏。
“但其实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一周比较好。”医生有点犹豫。
谢晏马上作出浑身刺挠的样子:“医生,您行行好,我这打着石膏不好活动,人都快长霉了,您知道让一个高中男生静坐三周有多痛苦吗?这都长好了,您就让我动一动——”
医生睨了他一眼:“我就是怕你得意忘形,刚长好就剧烈运动,到时候再裂一次,还得重新打石膏!你们高中男生最容易出这样的事!你觉得是我没见过,还是我没年轻过?”
这医生自己也是个男的。
谢晏:“……”
谢晏即刻作出乖巧状:“那肯定不会,我很注意我的腿的,绝对不会让这条腿过度用力。”
医生:“你最好是。”
他好说歹说,终于让医生同意拆石膏。一番折腾之后,谢晏彻底解放。
“呃啊——”
他从医生那儿出来,伸了个迎接新生活的懒腰,随后弯腰将裤腿放下。
伤了这么久,他这条伤腿明显比另一条腿细了一圈,落地的触感也怪怪的,谢晏想给自己加点恢复训练,也没往电梯间过去,就沿着医院的过道一直走。
医院也跟澜越的教学楼似的,一栋连着一栋,不同的楼在不同的楼层有连廊。医院附近不好停车,谢母把车停在了住院部底下,谢晏寻思反正要往那边过去,干脆再去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一路走到了住院部,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病房。
身体倒是好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好像又瘦了点。
就像他身上这条许久没用过的右腿,肌肉这东西用进废退,练起来不容易,想荒废掉却是很轻松的,仅仅三周就能消下去一圈了。
谢晏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
真奇妙,活着活着还能有这种视角摸自己脸的时候。
他玩了一会儿,就从楼梯下了楼,上车。
谢母有些担忧地看了下他的腿:“既然医生都说再观察一周了,其实你不用急着拆石膏的。”
“戴着麻烦。”谢晏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很不习惯把自己当猪养的生活,“我会注意的啦。”
谢母现在就是尽量顺着他,只好说:“那你明天活动活动,等周六的时候,再过来复查一次,如果没有重新裂开,也能放心一点。”
“好。”谢晏同意这份谨慎。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兴奋,晚上做完作业,就跟他妈打了声招呼,在小区里来回走了两圈。
才发现这别墅小区比他以为的还大,怎么说呢,贫苦了这么多年,突然换到这样的环境里,其实还有点不习惯。
他走累了,随意地在花坛坐下,看着头顶的星星。
星星明亮,明天大约是不会下雨了。
他摸了摸胸口,小声说:“谢谢你啊。”
要是你还活着就好了。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他又说。
“谢晏?”路过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谢晏回神看过去,来人高高瘦瘦,皮肤白净,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无袖T,一条宽松的浅灰色运动裤,黑色的短发汗涔涔地粘在额头上,显然是刚刚运动回来。
小区虽大,但入住率挺高,偶尔会在路上看到活人,但谢晏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些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他也不认识。
不过挺年轻的,看着也是个学生。同学吗?
“你是?”谢晏没想出结果,谨慎而礼貌地提问。
“你不认识我,我是3班的柏天忆。”男生笑了一下,神情温和,像是天生就这样的性格,“你怎么在这边,这里是西区了,离你家有点路吧。”
谢晏家在东区。
他是学校里闻名的刺头,这人跟他一个学校,又住一个小区,知道他家大概位置好像也很正常。
谢晏“昂”了一声,拍拍自己藏在裤腿下的腿:“拆了石膏,复健,走到这里的。”
“这样啊。”柏天忆恍然,“我还要再跑一圈,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走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回去了。”
“好吧。”柏天忆遗憾地挑了下眉,也没说什么,就跑走了。
回家以后,谢晏跟谢母提了一嘴这件事。
谢母若有所思:“天忆那孩子成绩挺好的,爱好又广泛,你要是不排斥的话,可以多跟他走动走动。”
她其实想说,柏天忆是标准的“别人家小孩”,爱好比谢晏健康多了,希望儿子能跟人家多学习。
但儿子近来虽说看着性格变好了,当母亲的也不敢多劝,生怕一言不合,儿子又跟炮仗一样被点燃了。
谢晏却没想这么多,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都不是一个班的,碰上再说吧。”
出去走路耽误了时间,他喝完牛奶上床,比平时晚了一点,早上也就醒得晚了一点。
今天的天气果然不错。
谢晏在床上坐了几秒钟醒瞌睡,冷不丁地想到方趁时,又想到今天没下雨,人家大约不会等他,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起床洗漱。
7点刚过,谢晏准时出现在校门口。
澜越气派的大门朝两边敞开。
今日周五,没有值周班器宇轩昂的仪仗队,只有两个检查仪容仪表的值日生,以及一个看着有点秃了的楚主任。
谢晏路过的时候昂扬地和他打招呼:“楚主任,早!”
“谢晏?”楚主任先是一愣,旋即注意到他的异常,低头看过去,“你腿好了?”
“差不多了吧,长是长好了,但医生说要注意点,刚长好骨头会有点脆,容易发生二次伤害。”谢晏有啥说啥。
“那你可得小心些,也别惹事。”楚主任眯着眼,话里有话。
本来谢晏应该回答“好的”或者“是”,但今日恢复了四肢健全的他心情格外美丽,脑子一抽,便敬了个礼,特别大声地说:“Yes,madam!”
楚主任:“……”
谢晏转了转眼珠子,长腿一伸,迅速跑走。
气得楚主任在后面大喊:“是‘Sir’才对吧,你英语课怎么上的!——跑慢点,小心你的腿!!”
谢晏跑出了人形鼓风机的架势,没扣好的校服外套将春天的风兜了满怀。
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奔跑了,一跑起来就有点上头,几步蹿上2班所在的楼层,差点和从拐角走过来的人撞到。
谢晏紧急刹车,人往后仰——
“班长?”谢晏愣了愣,看见江露白怀里一大叠试卷,便伸出手,“要不要帮你拿?”
“谢晏?”江露白问的问题跟楚主任一模一样,“你腿好了?”
“算好了吧,就刚开始要小心些。”谢晏晃晃裤腿。
“那你拿吧。”江露白也不跟他客气,将手中那叠试卷交给了他,只抽走了最上方的几张纸。
“金球杯机器人设计大赛……”谢晏看到开头几个字,顺嘴就念了出来,那大概是几张报名表。
江露白反手将报名表一折,避过他:“你别说出去。”
谢晏懵了懵:“一个机器人比赛,搞这么神秘?”
“这个比赛规格是挺高的,如果能一路赢上去的话,收获还是不小的。”江露白没来得及说话,后方又走过来一个人,接上了他的问题,“但是这种比赛很耽误时间,也不给高考加分,没必要大力宣传,学校也不希望有太多人参加。”
谢晏扭过头,看见柏天忆温和的笑脸。
“早啊,谢晏。”
“早。”谢晏应了声,“好巧。”
江露白在一旁点头:“霜姐的意思是让我问问班里几个数学好的同学有没有兴趣,没兴趣就不报了。”
“这样。”谢晏点了点头,这个比赛显然跟他没什么关系。
三人闲聊了几句,在2班门口道别,柏天忆继续往3班过去,江露白和谢晏进了教室。
带过来的试卷是批改好的随堂练习卷,谢晏送佛送到西,干脆帮江露白发了下去,顺便将班里的人重新认了一圈。
“谢晏拆石膏啦?”
“腿这就好了?”
“还是要注意休息吧。”
“对对,还有别忘了注意营养。”
……
谢晏这段时间老实学习,连带着2班的同学们看他也没这么不顺眼了,一人问候一句,一时间产生了谢晏仿佛是班级明星的效果。
新晋的虚假顶流谢晏同学脸上挂着大明星般的漫不经心,点着头,一律回应“嗯嗯”。
体委钱松俊在他路过的时候拉了他一下:“那你运动会要报名不?”
“要啊,”谢晏说,“我可是为了运动会提前拆的石膏!”
他是胡说的,但他毫不亏心。
钱松俊:“……那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积极,运动会还有好几周呢,咱们就是提前筹备一下。”
“我这也是提前筹备,刚拆石膏不得复健一下?我腿都细了两圈呢!”谢晏笑嘻嘻地回,“帮我报个3000米昂。”
钱松俊愣住了,3000米可是知名魔鬼项目:“这么积极的?”
谢晏点着头,“嗯嗯”道:“反正大家都跑不完,我随便复健一下。”
“你别后悔啊。”
“不会!”
澜越的运动会不限制每个人报多少个项目,但首先不能不报,其次是各班交报名表上去的时候尽量让每个项目都有人参加会比较好看,不然到时候班级积分可能会拉胯。
高中生可以死,不能输!
3000米这种魔鬼项目去年钱松俊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等到人参加,最后他自己牺牲了上去跑的,今年来了个主动的冤大头,钱松俊迅速就把谢晏的名字写上了。
谢晏发了一圈试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容收了收,夸张地叹了口气。
叹完,他扭过头,一脸无奈道:“随堂测验的卷子你都没交?上课的时候明明没见你摸鱼啊。”
方趁时手里拿着本书,没看,他唇线紧紧抿着,黑框眼镜挂在脸上,冷淡的视线从镜片后面看过来,不知道看了谢晏多久。
“你要抄?”他问了句,也没等谢晏回答,就从抽屉里抽了张试卷出来,放到对方桌上,仿佛早就准备好了。
谢晏一瞥,就见那卷子上作答过程极其详尽,饶是他有很多步骤都看不懂,也知道只要他仔细认真对照着课本将这份试卷消化完,就能将这些题型掌握。
他眨了下眼,不由道:“你这卷子是为我做的?”
如果不是为了让学渣看懂,谢晏想不出方趁时把过程步骤写成这样的理由。
“如果我说‘是’呢?”
“那谢谢您。”谢晏道,“希望您继续保持。”
这样他能捡便宜,方趁时也不至于不做作业。
方趁时轻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不爽。他的视线落在教室门口,又沿着谢晏进门以后走过的路看了教室一圈,最后,低声地说了一句:“你人缘还挺好。”
谢晏忙着订正试卷,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头也没抬地回了句:“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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