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菩也起床的时候陆景明还在睡。
“这么懒。”秦菩也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推开陆景明的房间把他叫醒,“陆叔叔,我先走了。”
陆景明昨晚熬夜看剧本看到凌晨四点,他感觉才刚闭上眼,就被秦菩也叫醒了:“你要走就走呗,我把你锁在家里了?”
“那不行。”秦菩也义正言辞地说,“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很没有教养。”
“臭小子,你故意的是吧?”陆景明几欲抓狂,“昨晚让你别缠着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有礼貌。”
“嘿嘿。”秦菩也就是故意过来把他闹醒的。
“赶紧滚蛋。”陆景明闭上眼睛,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
秦菩也看他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也不忍心闹他了,他翻身从陆景明身上起来:“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外婆早上给我发信息,她从法国回来了,我马上去看看她。”
回应他的是一串小呼噜。
秦菩也轻轻带上卧室的门,然后离开了陆景明的家,打算再去外婆那里蹭个午饭。
秦菩也的外婆岑熙是个挺出名的画家,一直以来和楚卓诚分居两地,她和岑宥楚的关系算不上亲近,却对秦菩也这个小孙子疼爱有加,每年都会不远万里地从国外为他寄回一些昂贵精致的礼物。
秦菩也看到她的时候,岑熙挽着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穿着一袭典雅的淡青色旗袍正在浇花,翠绿色的玉镯挂在手腕上轻轻摇晃。
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只有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
“小羊。”岑熙见到他露出了惊喜的神态,她把小水壶轻轻放下,然后拉住秦菩也的手,“这是我在国外请Louis先生专门为你设计的胸针,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秦菩也挣脱她的手:“等一下奶奶,先别着急看礼物。”
“不想看礼物?”岑熙对他是毫无底线的宠爱,“那要去看外婆新完成的作品吗?”
秦菩也这次过来一是因为好久不见确实想她了,二是因为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她,只是暂时找不到挑起话题的切入点。
“我想看看你的新作品。”秦菩也说。
岑熙兴致勃勃地把他拉到工作室,掀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请他观赏:“这幅作品以‘梦’为精神内核,我画了足足三个月。”
秦菩也看着画中鲜明的色彩和抽象的线条,一个贫瘠又荒诞的精神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由衷佩服岑熙的创造力:“哇,奶奶你画得好好。”
岑熙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并且自信地宣布:“这幅画将会成为我接下来一个画展的压轴作品。”
秦菩也又听她介绍了其他几幅画,一个不经意间,他发现了桌子上有张素描小像,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秦菩也莫名觉得亲近,他走上前拿起小像,不太确定地说:“这是我妈咪吗?”
桌子旁边还有一张照片,一个穿着明黄色小短袖的小孩手里拿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他咧嘴笑着把花举向镜头外,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藏着星星。
那张素描小像完全就是照着照片画的。
岑熙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顿,她看着那张还没完成的素描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你妈咪。”
“他小时候好可爱哦。”秦菩也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照片上小孩的脸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咪小时候的样子。”
岑熙用手摩挲着老相片,目光中是难以察觉的温情,她低声说:“确实很可爱。”
秦菩也怔怔地看着她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妈咪,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像陌生人。”
秦菩也小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外公会把孩子扛在肩上骑马,而他的外公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就像他不清楚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外婆和妈咪之间并不亲密。
岑熙把那张照片攥在手里,然后拉着秦菩也坐在角落的软沙发上问他:“知道‘宥’是什么意思吗?”
“好像是宽恕的意思。”秦菩也挠了挠脸颊。
“是宽恕,也是原谅。”
秦菩也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岑熙开口道:“所以你妈咪名字的意思是‘岑熙原谅楚卓诚’。我把一生的热爱都奉献给了艺术,在我和楚卓诚联姻之前,我甚至连一段恋爱也没谈过。”
她平静地笑了笑,似乎已经对往事释怀了:“婚后我信了他的甜言蜜语,曾经我也以为我们相爱过,直到生下楚楚没多久,我发现他出轨了。更让我绝望的是,他还有一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秦菩也在心里痛骂楚卓诚真不是个东西,面上他屏住呼吸,不知道要不要在这时候说几句话安慰岑熙。
好在岑熙是真的不在意了,她接着说起那段陈年往事:“那时我脾气很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然后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离婚。只可惜两家联姻带来的利益纠缠太牢靠,不管是我家还是他家的长辈都没有同意,我一个人根本无力改变现状,最终只以分居结束了这场闹剧。”
秦菩也抱住她的肩膀闷声说:“外婆,这不是你的错。”
岑熙连忙搂住他,语气无限温柔地说:“我的宝贝,外婆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不过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在秦菩也打了个岔之后她重新起了个话头:“但是楚卓诚也不是完全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左腿被他父亲打得青肿,连医院也没去就在我爸妈那边跪了一天一夜。他擅自给楚楚起了这么个名字,一方面说要让楚楚和我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就像这个名字的寓意那样,我可以原谅他。”
不过依据秦菩也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岑熙当然没有原谅他,而楚卓诚为的只是不离婚,危机解除之后,新旧小情人就像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他在岑熙面前再也不用遮掩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楚楚,我恶心楚卓诚,自然也没办法喜欢有着他一半血脉的楚楚。于是我便一头扎进画室,常年在全球各地往返,企图用这种方式麻痹这段痛苦的记忆。等我意识到楚楚也是这段关系的受害者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想要弥补他,只可惜他已经度过了依恋母亲的年龄,变得不再需要我了。”
“这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为什么最后需要我妈咪来背负这一切?给他取这个名字,不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的爸爸背叛了妈妈。”秦菩也心疼极了。
他已经十五岁了还在渴望母爱,而岑宥楚从一出生就没待在岑熙身边。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幼儿园会不会被别的小朋友追着问“你妈妈漂不漂亮”,小学作文写“我的妈妈”时他又会想什么,秦菩也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胸闷。他看着照片中岑宥楚天真烂漫的笑容,好想回到过去抱一抱他。
岑熙听出了他话里的埋怨,她苦笑一声:“连你都懂的道理我当初居然没懂。”
她不由得反问自己,当初刻意回避和岑宥楚见面,真的不是把对楚卓诚的怨恨转移到他身上了吗?后来也是因为觉得亏欠他太多,所以才会如此宠爱他的孩子。
阴差阳错知道岑宥楚的童年并非秦菩也的本意,只是岑熙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了,内心的愧疚后悔折磨了她许多年,不知不觉就和他说了很多。
三言两语显然无法消解岑熙和岑宥楚之间的隔阂,但是一边是对他很好的外婆,一边是他最爱的妈咪,秦菩也夹在中间,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改善。
“外婆,你多说一点好话哄他高兴,他会原谅你的。”秦菩也轻声说,“因为,我妈咪有着世界上最柔软的心。”
*
秦菩也这次收获颇丰,他从岑熙手里不仅得到那枚独一无二的胸针,还软磨硬泡把照片也带回来了。岑宥楚小时候的照片非常少,岑熙总共只有三张,秦菩也原本还想再要一张,可惜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给了。
回到家秦逍刚好也在,虚荣的秦小羊立马把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他爸面前炫耀:“你猜猜这是哪个?”
秦逍眼皮一撩,立马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妈咪。”
“咦,你怎么知道的?”秦菩也对着照片仔细观察,“这张照片和我妈咪现在长得也不是很像啊。”
“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秦逍翻出十几年前的相册给他看。
秦逍手机里的小孩正啃着脚丫,眯着眼睛笑着露出两颗小牙,那五官果然神似小时候的岑宥楚。
“我小时候明明更像妈咪,为什么长大了反而像你了?”秦菩也非常不解,余光一瞄,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哇,你为什么给这个全都是我的相册集命名为猪?”
他指着秦逍手机上那个猪头的表情包控诉道。
秦逍把他凑上来的脑袋拍开,“你不觉得你小时候和它很像?”
虽然小时候的自己白白胖胖十分圆润,但是秦小羊不承认:“哪里像了,我才不像猪,你赶快把名字改了!”
他缠着秦逍闹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我小时候长得和妈咪那么像,你说我长得像猪,是不是就是说我妈咪像猪?我要和他告状!”
他假意翻出手机打字,秦逍从身后一把夺过他的手机说:“手机没收。”
“凭什么!”秦菩也很不服。
“不服?”秦逍一挑眉,“照片也没收。”
“这是我废了好大工夫才哄着外婆送给我的,我才不给你!”秦菩也牢牢攥着照片的一角不松手。
“你不是想知道凭什么?”秦逍冷酷无情地说,“凭你这次考试全部不及格,明天老师又要请我喝茶够不够?”
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秦菩也歪到在沙发上,手上的力气也松懈了:“不是说成绩下周才出吗,怎么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他赖在沙发上打滚,忍痛割爱说:“那我把手机给你,照片你就别和我抢了好不好?你是我老爸,是不是应该让着我?”
“不好。”秦逍慢条斯理地用手机拍了拍秦菩也的脸,“你学习不好连累我被老师教训,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秦菩也无法反驳。
秦逍临走还不忘再补一刀:“等毕业了没地方去,可以考虑去你林叔叔新买的地皮上当小工,一天250块。”
秦菩也气得把抱枕往他身上一摔:“我才不去工地当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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