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所谓无农之地。
群雄割据、军阀混战。
“怪不得种不出粮食呢……”
未稀站在悬崖上,俯瞰脚下战火纷飞,虽只一眼,却恍若过了半生。
堆满枯骨的土地上,更多的枯骨纷至沓来,无穷无尽矣。
已被鲜血侵染的尘泥中,愈艳的鲜血涓滴成河,无边无际矣。
寒意,顺着脚下,一丝丝渗入肌肤、乃至骨髓。
是炼狱。
是恐惧。
是驱不散的阴霾。
“怎么会这样……”
纵使当年斐亭国水淹成海,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这里,两军交战,血色映天。胜的一方寂寥,沉闷;输的一方麻木、空泛。
都没有喜悦。
战争于他们而言,早已不是建功立业的阶梯,而是不断不断地用血肉、用生命,为至高无上者铺路的漩涡。
一旦陷入,挣扎亦无用。
只能清晰地、痛苦地……
看着他、看着你、看着我自己……坠入,沉没,直到再无生息。
而在漩涡之上,又会有新的他、新的你、新的我,继续坠入,沉没。
篱笆围起的院落里,鸡鸣狗叫。一株参天大树巍然屹立,茂盛的树冠遮蔽屋瓦,只点点阳光自缝隙倾泻。
远行的齐棋与桑丰年已然归来,寻了些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之宝丹献于穗仙姑。
可穗仙姑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抬手推拒,声称自己命数已尽,逆天改命之事忤逆因果轮回,多方报应加身,已是无力回天。
“师父,您这一生行善,救过的生命难以计数,开过的荒地遍布天下……如今不过违逆因果一次,没事的。只要您愿意,多少天材地宝我们都能找。”
齐棋脸上是难得的焦急,蹙起的眉头似是要与山峰比高,整张脸阴沉地宛如灾厄来临前的晦暗。
桑丰年则是死死瞪着眼,半蹲在穗仙姑身前,执拗地捧着手里装满宝丹的木匣。
自未稀走后,穗仙姑的外貌又衰老了数岁,如今已是白发渐生,皮肤褶皱更甚。
穗仙姑见两个徒弟倔强,也是无可奈何,不禁念叨起许久未见的付语娆。
听闻凡人老后,便会格外思念游行在外尚未归家的游子。
年轻时,她还尚且不能理解。
但时至今日,随着她容颜老去,每日孤独地守着篱笆院,这种感触倒是越发清晰。
天地荒凉,周遭静得恍若只余她一人,孤独、寂寞徘徊。
空虚之余,她真的有些想念故人。
不仅仅是几个徒弟。
“师父,还请您爱惜下自己。”
齐棋的声音仍在耳畔,却好似过了百年。
穗仙姑望着树荫外蔚蓝的天空,目光苍茫。
忽地有感而发:“你们知道吗?凡世间事,命里有的,我去做,那叫顺应天意;命里没有的,我强求,那叫违背因果。”
“其实我总在想,天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想不明白。”
说着自嘲一笑:“哈,或许这便是我止步半仙的缘由吧。空有修为,却始终不能参悟。”
齐棋与桑丰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看着穗仙姑如今沧桑之态,记忆中百年前的仙人英姿倒是愈发清晰。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交织、闪烁,终究化作心间的“不忍”、“心痛”四字。
穗仙姑道:“但我从没后悔过,这是我的道,就算参不透天命,至少,我的道心始终如一。”
慈爱地摸了摸桑丰年,脸上是化不开的柔情:“不过可惜了,对于你和未稀,我没能教些什么。是我没尽到师父的责任。”
桑丰年摇了摇头道:“师父,您肯收我,于我而言便是此生之大幸事。我自幼丧父丧母,是您救了我的故乡,还带走了我。这份恩情,终此一生我都不会忘。还请您别再说些什么可惜惋惜之类的话。”
齐棋接道:“师父,您向来仁爱,如今又何必说些不切实际的话来伤我们的心。我们说了,会为您想到法子,您只消等着便是。日后,我们还要走遍天下,这是您说过的。我不会离开,也请您遵守诺言。”
穗仙姑面上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无奈一笑,伸手拿起桑丰年手中捧着的宝匣,给自己喂了一颗宝丹。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齐棋看着穗仙姑咽了下去,白发渐黑,皱纹渐平,心觉有效,蹙起的眉峰放下,难掩喜悦。
“您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戚戚哀哀,弄得我们心里也不甚滋味。”
穗仙姑笑哄:“是我错了。”
桑丰年亦是松了一口气,左看右看不见付语娆和未稀,这才问到:“师姐和未稀呢?”
齐棋道:“对啊,回来许久了,怎么不见她们人影,莫非还在外头?”
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也不早了,该回了。我去找找吧。”
作势外出。
穗仙姑拦道:“且慢。”
齐棋回头:“嗯?”
穗仙姑道:“她们二人不在此地。”
齐棋问:“去邻县了?”
穗仙姑讪讪一笑:“倒也没有。总归她们近几日不会回来,你们风尘仆仆的,该累了吧,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我们过几日再说。”
齐棋见穗仙姑含糊其辞,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当即问:“您放她们出去了?”
穗仙姑道:“什么叫我放她们出去了?学了这么些年,总要试试不是?”
齐棋点头:“那就是放她们出去了。不是叫她们好好守着您吗,您为老不尊难道她们也不懂事吗?”
穗仙姑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她们不懂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莫非我不清楚吗?都多大年纪两个姑娘了,总是拘在我身边,能得到什么修行?”
“遑论,我百年前初见未稀时,曾为她卜过一卦,她有机缘在西方。莫非你希望你亲自带回来的女孩,因为我失去命定的机缘吗?”
齐棋看着跳脚的穗仙姑,好整以暇,片刻,有些好笑:“师父,我还没说什么,您怎么倒先急了?”
穗仙姑冷哼一声,伸手点了点,蹦出一句:“逆徒。”
提起拐杖大步流星走进屋。
齐棋桑丰年对视一眼,有些无奈,跟着进去。
“师父,既然她们不在,这次就留丰年陪陪您吧。”
一声怒喝:“留什么留!都给我出去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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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血色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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