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赏罚

汤成砚缓缓睁眼,神色晦暗的看向今日主事的荣妈妈。

“今日将芫儿交给你,出门前想必夫人已经再三叮嘱过了。”

他不轻不重的问:“既已叮嘱了还能犯下这泼天大祸,我处置你,你可服气?”

荣妈妈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额头和青石板碰撞的声响,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颤。

“没有看顾好二小姐,让二小姐身处险境是老奴的过失,”荣妈妈没有丝毫辩解,再抬头已是老泪众横:“老奴认罚。”

错了就是错了,她知道辩解是最没用的,好在没有酿成大祸,自己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总有几分情谊在早早认错不至于罚得太狠。

看着那夹杂着白发的头顶,封氏满脸不忍地别过头去,却并没有开口求情。

前厅一片死寂,安静的都能听到秋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

荣妈妈出身封家,在这个家中颇有威望,是除了管家最受尊崇、最得脸的下人,连主母都不敢求情,看来老爷是真动了大怒。

跪在最前面的汤芫也哑了火,自身难保了属于是。

“既然认就好,”汤成砚冷冷的道:“念在你为了汤家多年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也算处理得当我不罚你。”

没等荣妈妈松口气,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压了下来。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汤家是留不得你了,赐银还家,颐养天年去吧。”

荣妈妈错愕的瞪大双眼,她什么处罚都设想过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

“不...不不不、老爷我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大意、”她语无伦次,说到后来抽出手来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是老奴不长眼。”

“老爷怎么罚我都好,罚银子、降职、哪怕打我一顿都好,”她苦苦哀求:“别赶我走、别赶老奴走!”

“我、我求您了、”哀切的声音叫人动容:“夫人——”

封氏看向夫君,见他始终不为所动也只得长叹一声:“都听老爷的。”

“夫人呜呜...”荣妈妈眼见希望落空再次痛哭不已。

奴仆家丁分两种,一种是长期雇用一种是卖身给主家,后面这种算卖身为奴是贱籍,所生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奴才。

从小养起来的奴才荣辱和主家绑在一块儿更忠心,用着也更得心应手,世家大族都会豢养自己的家奴。

家奴犯了错,因身契掌握在主家手里,就算打杀了都不为过,仁慈点儿的就远远的发卖了。

赐银还家是主家为其脱了奴籍还其自由之身,算是恩赐。

可对荣妈妈来说,她打小便卖给了封家,此后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又由老夫人做主许配给了庄子上的管事,诞育的子嗣也都是封家的家生子。

她身家性命、家族荣耀前途命运全都攥在封家手中,赐银还家...离了封家她哪里还有家?

家破人亡夫妻离散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最后的希望落在了汤芫身上,荣妈妈膝行几步无比绝望的开口:“二小姐、您替老奴求求情,老爷夫人最疼您,我...今日之事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汤芫偷偷抬眼一看,被脸色阴沉的爹爹下了一跳,她到这家中三年,父母从来都是怜爱疼惜,给她最大自由的同时又为她兜底。

这样严厉的模样她从未见过。

可今夜的事皆是因为自己而起,汤芫心里一番挣扎后还是心惊胆颤的开了口。

“父亲别生气,都是女儿的错,别、别气坏了身子。”

“不关荣妈妈的事,乞巧节街上人多眼杂实在看顾不过来,是女儿不好...”

“你可知你不会水,”封氏捂着心口打断她的话:“我只要想一想你有落水的可能,这心口就疼得喘不上来气。”

相较于封氏的心疼,汤成砚更是毫不客气:“今日落水的是你未婚夫,他若是为救你没了,就算是个牌位你也得嫁!”

“时国公府是怎样的门第?累世官宦、权可通天!咱这一家子都不够给人家陪命的!若真有个好歹,岂知嫁过去不会磋磨死你?”

汤家子嗣艰难,唯二的两个闺女儿就是老两口爱着护着如珠似宝,可再怎么爱护那也要有命在才行。

长长的叹了口气,汤成砚无比后悔:“我只恨没有好生教导你,竟纵得你不知轻重到如此地步!”

汤芫这才隐约觉出些后怕来。

她以往杀人都借着风雨楼的手,什么官员都没有放在眼里过,仗着足够隐蔽,行事从不知收敛。

仿佛因为知道未来的事,天然将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

全然忘了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行差踏错一步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还有你,”他冷眸如刀扫向荣妈妈:“不必觉得冤枉,芫儿是我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她做错了事自有我担着,时公子若有什么我尚能豁出性命担着。”

这番话,汤成砚说得毫不迟疑,但很快他话锋一转。

“可若今夜落水的若是芫儿,就算她运气好被救上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到湿了身子,明日她就该搅了头发上山做姑子、或是一根绳子一碗毒药自我了结以保全家中清誉。”

“京中这样的女子少吗?这世道容不下她们!逼着她们去死!”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的芫儿!”

“爹爹...”汤芫心神俱震,她原以为今日这一出只是为了教训自己闯祸。

谁知爹娘最担心的是自己名节受损,落得凄凉下场。

“不必多说,这汤家留不得她,你既为她求情,便自行将人领走,要怎么处置都随意。”

“你自去祠堂里跪着,为父处理完这里再慢慢和你算账。”

往日里犯了错跪祠堂都是软垫子,跪得歪歪扭扭也无人管,哪里像这样实打实跪着的,加之秋日院子里石砖甚凉,寒意穿透薄薄的草垫子直达膝盖,早冻僵了不动还好,一动才发现根本起不来身。

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踉跄几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看得封氏心急不已。

她咬牙等着腿麻的劲头过去,才一瘸一拐的和爹娘道别,第一次诚心实意的去祠堂罚跪。

而这一切,被荣妈妈带回来、困住手脚堵住嘴的小丫鬟看得一清二楚。

她被扔在地上,侧脸贴着石砖抖若筛糠。

连荣妈妈这样的老人都被重罚,她这场**的始作俑者...会是什么下场?

处置了荣妈妈,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小丫鬟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抖,生生吓晕了过去。

亲闺女离场,汤成砚没了顾忌,气场全开。

“二等以上丫鬟小厮自去领罚,二等以下仆役寻小姐有功,今日乞巧节辛苦,月例银子翻两倍,另赏银一两。”

“今夜之事出了府,我不希望听到一个字。”

二等女使小厮几乎都是在各位主子院里的心腹,今日出门的拢共也就四个,有荣妈妈这个例子在前,剩下三个都甘愿领罚。

丫鬟打手心、小厮挨板子,一时间院子里噼里啪啦作响。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恩威并施。

封氏在娘家时,上头两个哥哥护着又有父母疼爱,这些年虽吃了些苦但夫君院子里干净没有后宅争斗,日子过得十分舒心,所以对下人就格外宽厚。

这次出了这样大的事,汤成砚正好敲打一番,罚得不算重,意在管教下人。

领完罚,两个小厮和丹若跪在院子里回话,封氏则起身将瘫软在地的荣妈妈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下人不比主子,跪着没有垫子,夜深了坚硬的石砖冷得叫人无所适从。

“时钦伤得如何?想必没有大碍吧?”端着管家递过来的姜茶,汤成砚老神在在。

丹若将红肿的手背在身后:“老爷料事如神,苏太医说时二公子没有大碍。”

若是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前去请太医的丹若丫头定然会被扣下,她能回来自然代表时家暂不追究此事。

但人家不追究,不代表此事可以轻轻揭过,汤成砚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候自己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

最要紧的人没事,他转而问起了事发经过:“可有谁看清当时情况的?”

两个小厮的其中一个有些迟疑:“当时河边正在燃放烟火,小的远远看见小姐和时公子在说话,小姐不知怎的忽然摔到了时公子身上,恰巧一朵烟花升空挡住了视线,等小的在看,桥上就没了小姐和时公子的身影。”

“只剩下跌坐在地的丫鬟。”小厮的视线飘向一旁捆得结实的丫鬟身上。

另一位小厮补充:“小的在桥后并不知道此事,但...我记得这丫头是和小姐一起走散的。”

从两人的话中能大概拼凑出当时的情景,同时也更加深了这个丫鬟身上的嫌疑。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丹若清楚,事情恐怕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她和小姐分开后还没有碰头,掌握的情况并不准确,索性闭口不言。

“这丫鬟原是谁院子里的?”

这件事在后院的丹若比小厮更清楚:“半年前招进外院的丫鬟,近日小姐看院子里的芳菲有些生气冷了她,这才提了她到内院做事。”

“...这人并不是买来的。”

汤成砚转了转茶盖,既不是买来的,那就是签了契书在府中当差的良家子,不能随意发卖打杀,有这层身份在处理起来反而麻烦。

官方更是明令禁止良民被随意转为奴籍,但也明确规定了,谋杀主家的处以极刑...但家丑不可外扬。

“先将人并契书一同送去时家,他家少爷才是受害者,让他先出口气——暂时别将人弄死了。”

“你,”汤成砚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厮:“去她家问问,可愿意将人典卖给我价钱随意开,将今日的事往大了说,若她家里不怕报复大可以不卖。”

“别忘了告诉她家,若不卖...”汤成砚勾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咱们就官府见。”

敢对他家女儿下手的,不论有心还是无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管家挑些名贵药材,明日押着芫儿一起去时家赔罪,今夜将人盯紧了,别让芫儿闭眼,越憔悴越好。”

管家连声应下,同时不忘提醒:“小姐婚期在即,原定在明日送出的请柬,可还要送?”

汤成砚顿了顿:“暂且押着,等明日看时家怎么说,尽人事听天命,这桩婚事要不要继续全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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