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寝室里醒来,发现大灯亮着,我身穿睡衣,迷迷糊糊地下床,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半。
今天醒挺早的。——这句心理活动是蕊蕊的,跟我没关系,我每天六点半起。
我心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向我的床位。
我的床位床帘紧闭,密不透风——很奇怪的事情,都上午十点半了,我还没醒吗?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红色紧身上衣,下着紧身牛仔裤的四川辣妹风风火火地疾步走来。
“辣个快递站的兼职,人家负责人跟我说现在大学生兼职太多了,人手足够的,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蕊蕊。”
“哦,好。”我听见蕊蕊的声音说,“那好吧,我不去了。”
说的话很洒脱,但其实我能感受到蕊蕊的慌乱,更能体会,她忍着自己问其原因的冲动,但不用她问,和学校里各处兼职位关系都交好的四川辣妹也是要问的。
这么想也是,收入来源没了,任谁都要心痛一阵,更别提快递站扫码了,这可是个肥差,人家是按件计费,每件八毛钱,一个上午就能赚八十。
而且这块肉肥到他们几个“幸运儿”每天都要抢轮班,抽到谁,谁才能去赚这小一百块钱。
如今好了,“幸运儿”们从七个锐减到两个,追其原因,大概是那个肥墩墩的快递站老板娘前些日子因为脑梗进了icu吧。
四川辣妹拿着手机宣布这一噩耗,在宿舍内的人无不惋惜。
这位老板娘人不错,年纪五十多了,比现在的我还要大上几岁,按常理来说她并没有处在一个垂垂老矣的地带,突然来这么一下,当时可真把我们几个撂懵了。
我身为年仅五十的中年人回忆起青葱往事并不稀奇,甚至再次身临其境地重返少年时代里直面生老病死的阶段,内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时,“我”推门而入,风尘仆仆的,身上裹了件厚厚的绒衣。
果然,我不是个赖床的人,这点很真实。
我借着蕊蕊的身体转头看“我”,心里不禁感叹,长的真年轻啊……
我年轻的时候在宿舍话不多,也不爱惹事,只见“我”把书包放下就大咧咧地脱裤子,打算上床听歌去了。
我:……
原来我年轻的时候在别人眼里这么豪迈啊。
“然然,”四川辣妹叫住我,眼睛红红的。她虽然平时辣人,但也是个内心多柔情的主,“苏姨进了icu,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我”刚脱好裤子,手里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快递站那个苏姨吗?”
蕊蕊的身体不受我控制,眼睛紧紧盯着“我”——我居然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眼睛里的泪花。
原来当时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服了。
我忘了当时自己说的什么,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一字一句地分析当初说过的蠢话。
我蜗居在蕊蕊的身体里,虽然被她带着走,但还有心思开小差,也是心大如盆——这盆时大时小,视情况而定,遇上让别人看出来我没有英雄气概的时刻,并且还让我自己用别人的视角看见自己如此的“没有骨气”,我心里的盆就跟针鼻一样大了。
我深呼吸,安慰自己:都是梦,梦里都是假的,当什么真呢?人家蕊蕊上大学的时候可不待见你呢,还觉得人家的眼神黏你脸上,你脸上是有金子还是有比特币呢?
脸上有没有说不好,反正我既没有金子也没有比特币,我大学那会穷的要死,现在也不富。
大学生嘛,谁手头都不富裕,我们宿舍就别说了,大家都是来自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不然为什么四川辣妹、蕊蕊她们每天都早起出去兼职呢?
——这个事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因为在我当时那个一叶障目的状态里,我总觉得蕊蕊的生活比我好上不知多少,她能买新电脑,能让家长买新手机,平时穿的衣服也大气、漂亮,不像我,每天就那么几件来回穿,手机也是自己买,电脑都是五六年前的老款。
在我以前的宿舍阶级评判结果里,蕊蕊是我们宿舍六个人里生活水平最好的,第二个是宿舍长,其他的就都是平行位了——大家都差不多,像泥里翻腾的鱼。
我是泥塘里翻腾得最欢的那一个,干过代取快递、送外卖、写小说、销售等等兼职,其门类简直数不胜数,里面写小说这一项兼职算得上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了,习得此项技能的过程十分痛苦,因此我发誓绝不辜负我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从此笔耕不辍,渐渐练出个人样,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把这些或离奇古怪或温暖缠绵或痛彻心扉的梦境写出来。
可以说,这段梦对我来说算得上是既“痛彻心扉”又“离奇古怪”了。
因为这场梦的结局是,我大冬天的穿着秋衣就出了校门,走到校门口的小吃街,胆大包天地买了一升人家自制的精酿啤酒,边喝边走,后来醉得不行,直接晕在路边。
恰巧那天还下了雪,我晕的地方又太隐蔽,没被人发现,就孤孤独独地在冰天雪地的角落里离世了。
我的意识在梦的旁白里奋力呐喊,拼命想叫她醒来,但无济于事,等我在梦境的冬天里彻底了无生息,也就随着忽忽悠悠的意识慢慢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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