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风声很大，冷风像斜长的刀滚过脸庞，刺刺的疼。
西晴面部瘫痪似的看着严冽，几次动了动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不够用，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孩子喜欢父母再婚，不反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尤其是他，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接受，也不需要重组家庭。
“是你爸爸的意思吗？”她问：“他后悔了？所以让你帮他去说的？”
“不是”严冽说。
“那是什么？”西晴不解。
她自认自己的逻辑思维还可以，但此刻就是想不通。
还有，严冽的欲言又止，让她有些恼火了。
她觉得这个人，有时候干脆，有时候拖沓，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交代开始，也没有交代结束，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人，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她可能再也不会靠近，不可能成为朋友，亦或别的关系。
在严冽不开口之前，她不打算再说一个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渐渐地，西晴发现他的眼眶在变红，变润，似在强忍什么。
“严冽，你怎么了？”她还是先开口了。
她开口的一瞬间，严冽换了一口气，他受不了了，今天必须给她个交代，其实顾柔不让他说的。
他说：“我爸病了，肝癌，所以之前才跟你妈提了分手。”
西晴呼吸一滞。
严冽补充完后半句：“暑假第一次去你家超市，就是去说这件事，后来又过去……是我求你妈回到我爸身边的。”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西晴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也许是此刻的状态有些着急，语速比之前说话的时候快，这样听来，他跟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
但她高兴不起来。
她问：“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严冽说：“做了两次介入了，达到标准就能手术。”
西晴听不懂，她试着问：“是早期还是……”
“晚期。”严冽直接说。
垂了半天脑袋的西晴突然把头抬起来，定定的看向他。
有片刻之余，她的眼睛没眨一下，但呼吸声渐渐虚弱的像一缕游魂。
严冽意识到情况不妙了，在她爆发之前，他全部交代：“顾姨的意思，暂时不告诉你。我爸如果能顺利做手术，最好的结果活个十几年没问题，如果不顺利，我希望顾姨能陪伴他最后的时光。”
话落的瞬间，西晴一把推开他。
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从天而降，砸在她的额头上。
她只觉得自己内心的动荡，需要淋一场大雨才能平息。
严冽看着她上前一步。
她后退一步。
“你平什么这么做！”
她边后退边说：“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很喜欢你爸，当初分手后她难过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你现在告诉她，你爸癌症晚期了，让她去照顾他，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爸要是去世了，我妈会……”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严冽掐住了她的脸，将她抵在墙壁上。
头顶的屋檐正好遮住她，雨水落在严冽身上，冷风压着他的后背往她的身体推，双倍的寒气浮在两人之间。
严冽低头看着她的嘴，这张小嘴，毒起来真伤人啊。
西晴仰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打人啊？”
“我爸不会亏待她的。”
“谁稀罕！”
“他会把所有钱都留给她。”
“我说了不稀罕！”
“我也是。”他自顾自的说：“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房子？想出国留学吗？我都给你。”
他的情绪渐渐失控，很想趁此机会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如果可以，包括他自己，但他还问不出这样的话。
西晴吸吸鼻子，无所谓地朝他吼：“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妈好，她不好你们谁都别想好！”
“你怎么知道她不好？”
“照顾一个癌症患者能好到哪儿去！”
“我爸现在情况稳定。”
“我不稳定！”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她没崩住，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姥姥癌症最后那段时间……我妈，我妈天天哭，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知道照顾病人多累吗？你——！”
天空轰隆隆的响，西晴忽的哽住，把说了一半的话堵在嗓子里，因为她看到严冽的眼泪在眼眶中打颤，他快撑不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话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懂。
所以他又一次凭着自身劣势将自己置于道德的制高点了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显得自己像个坏人。
冷静了几秒，西晴没再接着往下说，憋着气一抽一抽的哭。
严冽抬手给她擦泪，她别开脸不让他碰。
“你这个骗子。”
“你之前接近我根本就……”她想说：“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但还是换成了委婉的“根本就是别有用意。”
“我只是想对你好点。”严冽说。
这个回答让她火气更大。
“对我好的前提，是让我知道为什么对我好，而不是盲目的对我好，让我自己去琢磨原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误会了，后果会怎样！”
越说挖的越深，反正都是假的，说出来也痛快。
“误会什么了？”严冽不慌不忙，他也在挖，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会有什么后果？”
“你喜欢我？”
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承认，“谁喜欢你啊你想的美！”
严冽有气无力的勾了下唇角。
他单手摘下耳朵上两枚助听器，给她看：“不带这个，我几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短短一句话，西晴便察觉比带的时候发声明显不同了，但她倔强地不看他：“装可怜啊！”
又是雷声又是风声的，她的声音严冽一点都听不到，但看的到。
“装可怜”三个字，他读懂了。
严冽重新带上助听器：“只要你不搅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西晴嗤笑一声：“好啊。”她伸手：“那把你的助听器给我。”
严冽没带半分犹豫的摘下来放在她手上。
“你应该不止这一副吧？在我还给你之前，不许带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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