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时雨已经停了,贺泽摸着黑煮饭,却差点把小鸡仔用火钳夹着当成柴禾扔进灶孔里烧了,好险最后清醒发现,不然贺泽就解释不清了。
吃过饭后贺泽端起一盆衣服,打算下山到小溪边把脏衣服洗了,他还揣了些银子,想着顺路把上户籍的事办了。
到了里正家里却发现上户籍还要到县里去一趟,贺泽没办法,只能跟着里正去县里。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回了趟家,仔细又不舍地和沈长乐交代一番,让他中午不要自己做饭,去老樵夫家或者李木匠家蹭饭都行,显然十分担心沈长乐的厨艺。
沈长乐没法,只能点头答应。很快贺泽就离开了,家里少了一个人四周骤然间安静下来,静地让人觉得心慌,更何况这里还是在山上,万籁俱寂中一声鸟雀鸣叫都能引起一阵回音,显得更加空荡无人。
沈长乐在门边静静站了一会儿,思绪很快被院角的两只小鸡“唧唧”的叫声引回,他来到小鸡面前,现在才有空好好打量它们一番。
两只鸡仔都是黄澄澄暖洋洋的,只不过一只脑袋上有一团黑毛,一只翅膀羽毛上带着点棕色,还是很好区分的。贺泽说它们是一公一母,到时候长大了好下蛋孵小鸡。
沈长乐撑着下巴看了它们一会儿,怕它们饿了,进屋抓了把米撒在地上,小鸡很快“唧唧”叫着吃了起来。
这样祥和宁静的画面却被一个老妇人尖利的声音打破。
“你这野哥儿,有家不回跑在这里躲清闲!真是浪荡胚子,赖在人家汉子家里不回家!”沈老太隔着院门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只不过这里是半山腰上,平常没什么人来,倒是方便她干这种事了。
沈长乐皱了皱眉,却蹲着没起身理会沈老太,他本就不善言辞,更是比不过尖牙利嘴的农家老妇人了。
只是沈长乐不理会她,她却越发来劲,不一会儿院门那边传来“咚咚”地砸门声,动静闹得很大,连两只小鸡都感到不安,慌乱的转着圈,都不啄米吃了。
沈长乐把唇抿得很紧,思忖片刻进屋一趟又很快出来,手中拿的是他经常用的那把扫帚。他当然不是要扫地,而是打算给那老妇人一点威慑教训。
从前原主不敢反抗她,被她日夜磋磨得最后更是被活活气死,可他不是原主,他是苏城沈氏集团执行总裁,又岂会被一个农村老妇人欺压?
沈长乐冷着脸,很快来到院门前。他没贸然开门,而是冷声道:“离开这里,不然你会后悔的。”
跟着里正坐牛车去往县上的路上,贺泽却突地眉心一跳,心里涌上一阵不好的感觉,他皱了皱眉,担忧起家里的沈长乐。
也不知道长乐会不会听他的,去别人家里蹭饭……贺泽唉声叹气,想也知道沈长乐只是敷衍自己,他不是个与人亲近的性子,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做。到头来他大概会将就吃一顿,随便糊弄过去。
其实贺泽想带着沈长乐一起去县里的,只是沈长乐拒绝了,他有些晕车,梨花村到县上路途不近,辛苦一个晕车的人跟着自己奔波,那算什么事?贺泽便只好放弃。
听到贺泽的叹气声,又看他十分忧虑的模样,里正摸了摸胡须,笑得揶揄:“和沈家那哥儿相处的怎么样?你小子倒是好运,才来我们梨花村多久,就把我们村模样最标志的哥儿拐走,村里那些单身汉子怕是要暗地里瞧你不爽了!”
贺泽眉毛一挑,得意的劲儿藏都藏不住:“任那些人嫉妒去,反正长乐迟早是我的。”
里正笑着摇头,下一刻却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你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乐哥儿是个好的,他奶奶却不是个好相处的。乐哥儿他奶年轻时候脾气就不好,等他四叔到外面挣了钱家里又出了一个童生一个秀才,腰板挺地更直,神气得很,瞧人都不正眼瞧!”
“你想娶乐哥儿回家,怕是要被那老太狠狠宰一刀咯!”
闻言贺泽面色猛地一沉,忽地预感到他突然心悸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他又想到初遇沈长乐时,沈奶奶那面目狰狞的模样和尖利的嗓音,生怕她见自己走了去找沈长乐的麻烦。
顿时贺泽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沈长乐身边,从此把他圈在自己的臂弯,哪里也不去。
可是骄傲如沈长乐,他不会甘愿只做别人身上的挂件,而贺泽现在就是个身无分文还没有身份的流民,想要给沈长乐割点肉吃都要计算着兜里的银子再开口。
说回半山小屋,沈长乐最终还是把沈老太赶走了。
起初沈奶奶不信邪,一听沈长乐终于回应自己,顿时骂得更难听,下一刻院门就被打开,沈长乐直接一把把扫帚塞在她嘴里,堵住她满嘴喷粪的恶臭嘴脸。
空中一时寂静了片刻,沈老太不可置信,接着面目扭曲狠狠瞪着沈长乐,想要让他把扫帚拿开,谁知沈长乐一个使劲,将沈老太推得猛一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上。
沈奶奶“呸呸”两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死死盯着沈长乐,不待她开口,沈长乐冷冷扫她一眼,接着开口:“要么现在滚,要么,你是还想体验被扫帚塞进嘴里的感受?”
沈老太一听眼睛一转,张大嘴巴就大声哭喊起来:“这个没良心的哥儿哦!这么对他奶,真是黑心肠什么都干的出来!”
沈长乐却不想再陪着她表演,他眉头一压就打算关门,不过最后还是警告一声:“这里没人,你不用表演。但你要是再砸门,我会让你赔钱的。”
见今天真不能把沈长乐忽悠回家,沈老太眼睛一转立马收了表情,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硬是挤出几丝笑容:“乐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奶这是关心你呢!”
沈长乐厌烦地垂下眼睛,猜到沈奶奶来找自己肯定带着什么目的,他直接把门一关,却在最后被沈老太硬生生挤进一只手。
沈老太也不敢再套近乎,老实道:“乐哥儿啊,你大姐十天后就要成亲了,你作为她最亲的弟弟,就不回家看看,送送她?”
沈长乐身形一顿,立马猜到沈奶奶过来的目的。
无非是钱财两字,借着沈寒露出嫁的名义收礼罢了。沈老太年轻时过过苦日子,老了儿子出息挣了银子有钱了,却越发抠门,先前原主卖身的钱她想要,现在沈寒露出嫁的彩礼钱大概也牢牢捏在手里,却还眼馋小辈送的礼金钱,觍着脸跑来找他参加沈寒露的婚事。
可虽然猜到沈老太的用意,沈长乐却没有立即拒绝。他对自己可以狠,对给予自己再生机会的原主却永远怀着感激和柔软之情,所以那些真心对原主好的人他也会回以几分善意。之前帮着把沈小爹爹安葬是这样,现在犹豫参不参加沈寒露的婚礼也是如此。
后面沈老太又劝了几句,这时却走来一个村民,沈老太自己心虚,没待多久跑了。
下午大概三点多,贺泽办完事也没在县里多逛逛,着急往家里赶。路上他催促着赶牛车的车夫,恨不得自己抢了缰绳来赶车。
好歹是到了梨花村,贺泽急得铜板都没给,就一路跑回了半山腰的小屋。还是里正帮他垫付了铜板,又和车夫笑着解释了两句,心里却摇头,看来贺泽是真栽在乐哥儿身上了!
回到家推开门,贺泽却没发现受伤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沈长乐,而是正和赵年那个哥儿……说说笑笑?
“你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沈长乐淡淡扫他一眼,他手中拿着一根绣针,拿着一张素白的手帕正上下翻飞,动作间又快又熟稔,不一会儿一朵牡丹就初现雏形。
赵年看了一下午了还是惊叹沈长乐的手法,明明下午乐哥儿还说他不会,还是赵年教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师傅徒弟就换了身份!
贺泽抹了把脸,走至沈长乐的身前,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把沈长乐都搞蒙了,放下针疑惑不解地看着贺泽,等着他解释。
“你……没受伤吧?”贺泽问,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长乐的表情,换了个说法,“或者有没有很难过?愤怒?”
沈长乐静静看了贺泽一会儿,忽然淡淡笑了。他不知道贺泽为什么会认为他应该有这些情绪,但他忽地联想到上午沈奶奶来过的事情,就一下子都明白了。
贺泽……是在担心他,却又怕直接提起沈奶奶,怕他愤怒难过。
于是沈长乐微微摇头,“没有,没事。”
赵年看看沈长乐,又悄悄看看贺泽,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跟着摇头,叹一口气。望一眼外面的天色,也到了该回家煮晚饭的时间。
“乐哥儿,我得回家了。”赵年不舍地拉过沈长乐的胳膊,撅了撅嘴,“这几条帕子你先拿着绣,到时候到镇上了我们一起拿去卖,肯定比我平常赚得多。”
“对了,乐哥儿,我明天还来找你!”
见赵年急着赶回去,沈长乐迅速回了一趟房间,从钱袋子里掏出几十枚铜板递给赵年。
“这些帕子你都是花钱买的,我不能白拿,你把钱收好。”沈长乐道。
于是赵年拿着钱一蹦一蹦下山回了家。
送走赵年,沈长乐转过身,看见贺泽还是忧虑的看着自己,便把上午沈老太来过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让贺泽放宽心,他不会那么软包子被人欺负。
贺泽这才放下心来,紧皱的眉头现在才舒展开。他挑眉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也是。”
太阳渐渐落山,贺泽开始准备晚饭。他们其实没什么菜吃,一个谎称逃难而来,一个从家里逃出来,没有地当然没有菜吃,而这几天他们吃的菜大都是村民们好心送的。
在厨房里看到灶台上摆放的最后一把苋菜,贺泽动作一顿,开始考虑要不要买一块地种菜。他们现在的钱是越花越少,摆摊需要的东西很多都没准备好,这些钱必须花在刀刃上。
吃过饭后,贺泽就跟沈长乐商量买地的事情,沈长乐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了解,闻言直接点头让他做主。
短暂沉默片刻,沈长乐突然道:“我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贺泽惊愕了一瞬又很快正色道:“你说。”沈长乐第一次向自己求助,说明他肯定信任自己了,贺泽没忍住内心的雀跃,补充道,“我们相当于搭伙过日子,有什么问题互相帮助,这没什么,不用觉得为难。”
沈长乐低低应了一声,又默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想参加沈寒露的婚事告诉贺泽。他和沈寒露算是姐弟,贺泽跟他们却没什么关系,现在他想要参加沈寒露的婚事,必定要考虑贺泽的意见。
贺泽瞬间明白了沈长乐在顾忌什么,他忍不住想抬手摸一下沈长乐的后颈,这是前世他安慰沈长乐的习惯,此刻却硬生生忍住了。
“对于我来说,你认为谁是你的亲人,那也是我的亲人,你想去就去。”贺泽神色温柔了下来,温声道,“毕竟,你还没带我赚钱,我还得继续贿赂、讨好你呢。”
我想一辈子讨好你,让你做我心尖儿上的人。贺泽还想补充,却知道这句话唐突冒昧,只能悄声在心里说。
沈长乐缓缓舒展眉眼,神情变得放松,柔和了一点常年冷淡疏离的面容,心脏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倏然加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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