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系统播报此起彼伏，顾彦有些压抑的一声，重叠在广播中。
也吞没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顾彦只留了简简单单四个字，萦绕在陆晚意耳边，“平安到家。”
话音刚落，手心里传来震动，嗡嗡声打断安静的气氛。
来电显示夏芷两个字，算时间，也应该集合了。
按下绿色接听键，没等陆晚意开口，夏芷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来，似有些急切，“十分钟后数人，你那边忙完就过来吧，我们在四号口。”
陆晚意挂掉电话，轻推了一下眼前的行李箱，留出起身的位置。
她还想跟顾栀泠告个别，眼神一直落在洗手间门外，
形形色色的人摩肩接踵，顾栀泠在几分钟后甩着手上的水珠，快步来到两人眼前。
“要走了吗？”偏头看着站起来的陆晚意，她很熟练地想拽顾彦的衣服擦手，结果扑了个空。
坐着的人交叠双腿，一只手就能轻易制服她。
兄妹两个打打闹闹惯了。
陆晚意稍稍“嗯”了一声，把箱子转了半圈，拉在身侧。
“有空就回林城看看。”陆晚意说。
顾栀泠大学时也在那边待了四年，完成学业后没有机会留在云知，这才回了海城。
放弃和顾彦进行力量悬殊的比拼，她率先收手，轻喘着气出声：“肯定的，到时候还要去参加你和谢成希的婚礼。”
不出意外，她这次回去就要订婚了。
所有记忆层层叠叠涌现，陆晚意现在竟然有点不确定他的想法，十八岁的感情坚持到现如今，谢成希真的还坚定不移地喜欢她吗？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纠缠往复，打破僵局的是一句轻飘飘“走了”。
顾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知何时起得身，而后，她的行李箱自然而然就落入男人手里。
跟在后面，她和顾栀泠有说有笑，四号口离这儿不远，夏芷他们一行人气质惹眼，放在哪都脱颖而出。
她朝陆晚意的方向招招手，视线刚好落在顾彦身上，手臂在下一秒滞住。
有点喜欢……
检票处，顾彦单手把箱子递到她眼前，车轮划地声戛然而止。
“拿好了。”
重复度极高的三个字，记忆翻涌，巷子深处，顾彦身披微光的场景又一次历历在目，气质狠厉得要命，却从深渊里把她捞出来。
第一次，陆晚意主动抬眸，两个人视线重叠。
她握住拉杆，还是在下一秒躲开了，“谢谢彦哥。”
和顾栀泠拥抱告别后，陆晚意三步回头，一直到停在夏芷身边。
顾彦侧着身，好像没再将她放进眼底。
团长清点完人数，顾栀泠也已经离开了，贵宾通道直连候机室，夏芷走在她旁边，半天后神神秘秘开口：“刚才那个是谁？”
“别多想，”陆晚意浇灭她脑海的念头，两个人找位置坐下后，她才继续解释道：“今天跟你说过的，朋友的哥哥。”
夏芷眼睛都亮了，明显有兴趣，“那你帮我问了吗？”
“他有女朋友吗？”
一直沉浸在谢成希的事里，思绪混沌，陆晚意还真的忘记了这茬。
“明天帮你问。”陆晚意暗暗记在心里。
接下来等待上机的半小时，陆晚意听夏芷念了很久她对顾彦的第一印象。
“侧脸真的很帅，完全就是我会动心的类型。”夏芷手臂枕在大腿上，继而托着下巴，细品刚才匆匆的几眼。
夏芷移了移自己的身体，侧坐面朝着陆晚意，认真问：“他叫什么名字？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做什么？”
三连问，陆晚意只能确切的回答第一个。
“夏夏姐，真没骗你，我和他不太熟。”陆晚意甚至不清楚他这次回国的具体时间。
“况且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最后一次碰面，她还在音乐学院读大学。
转眼，陆晚意已经受万人关注，他也拿遍了世界各地的冠军。
但夏芷还有些不死心追问：“那以前呢？你们接触多吗？”
陆晚意闻声摇头，“也很少。”
顾彦这个人看着并不好相处，所有细枝末节还是从顾栀泠那里道听途说的，并不完整。
清楚他去了德国，却没问是那座城市，知道是签了车队，但具体是哪一支也有待考究。
陆晚意从来没有对顾彦产生过好奇心，自始至终，他都是朋友的哥哥。
感受到旁边人失望的神色，陆晚意轻叹口气，努力回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好像除了礼貌叫人之外，没有别的交流。
暑假三伏天热得人烦躁，顾彦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手上拎着摩托头盔，黑色短袖工装裤，穿过玫瑰藤蔓的花架子，整个身影笼下来，挡住了半片烈日的毒辣。
头盔就被他随意一搁，木制桌面发出“咚”的闷声，两只手臂撑在大腿上，视若无人地在旁边落座。
陆晚意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眼前的人又冷又酷，顾栀泠说这是她哥，顾彦。
烈日刺眼，光晕下，他的身影模糊，却难掩的优越。
平白无故，生出几分难以靠近的戾气。
她的声音怯生生，不自觉放低试探，叫他彦哥。
时至今日，陆晚意对他最初回应的那一声“嗯”，还是残存了丝印象。
沉思一阵，她才把刚才的话补全，“当时，我就想，下次能避开就避开。”
“他真的是我见过话最少的人。”
凉薄且冷漠，跟顾彦打招呼，真的是件挺挑战自我的事。
陆晚意之前就想过，万一他连个“嗯”字都不施舍，独角戏的场面，很尴尬。
“你不觉得他这样很有个性吗？”面对顾彦那份特殊的生人勿近，夏芷别提有多感兴趣。
陆晚意不反驳，只是笑道：“看得出来，夏夏姐你是真上心了。”
“当然啊！”夏芷调高声音，滔滔不绝给陆晚意讲刚才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如若不是最后团长叫他们准备登机，夏芷能在这边说整个通宵。
排队进机舱，在开飞行模式的前一秒，她又看了一遍手机消息。
谢成希真的没用任何方式联系她。
黑屏，手机直接落进外套兜里，陆晚意对照机票入座，空乘小姐热情地帮她放好行李箱。
贵宾仓，单人隔间，稀稀疏疏地物品掷地碰撞声，在正式起飞后，烟消云散。
空间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陆晚意有些晕机，问空乘人员要了蒸汽眼罩。
视线全遮，黑漆漆一片，困意很快袭来。
……
几小时后，林城清晨的天空，明媚的蔚蓝色上云卷云舒，替代了这些天经历的阴湿多雨。
摘掉眼罩，陆晚意微眯着双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提醒乘客下机带好私人物品的语音。
团长放她们两天假，调整休息。
夏芷被自己表哥接走，临行前趴在车窗边朝陆晚意招手，说是之后团里见。
大家各自告别上车，关掉飞行模式，陆晚意给谢成希拨号报平安的电话也没有被接通。
他大概真的很忙吧。
热闹没有持续多久，陆晚意又一次收起手机，托着沉重的行李，最上面的拴着的是她的琴盒，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刚才顾彦轻而易举就推动的，在她手上瞬间变得困难。
陆晚意两只手使力，通红一片。
机场大道外才有出租车，这段漫长又枯燥的路程，陆晚意停下来歇了两次。
仅剩一辆空车，司机是个脾气急的大叔，胡子拉碴，衣服泛黄，后视镜里看着陆晚意慢吞吞地把行李抬起来，随即下车。
“我来吧，我来吧。”司机师傅摆摆手，赶她上车。
车内积淀着霉味，坐垫已经落了灰扑扑一圈，陆晚意怀抱着琴盒，关门声都粗噶难听，像是多年没润滑。
室内空气并不流通，前排的人还是点了烟，气味浓郁刺鼻。
陆晚意轻咳了两声，忍着清晨的凉意，降下了车窗。
凉风过耳，再绕到鼻尖，稍缓和了不适，陆晚意视线定格在司机的后脑勺上，慢慢启唇道：“环南路汀兰苑，麻烦师傅了。”
林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龙头地段，千金难买。
“好地方啊，小姑娘家里有司机吧。”前排的大叔丝毫没有掐烟的意思，油门踩得飞快。
师傅是个粗人，也不拘小节惯了，争分夺秒地往前冲。
陆晚意强忍着不适，“嗯”了一声。
原本今天，应该是男朋友送她回家的，不出意外，他们还会紧接着去那家她最喜欢的餐厅。
而现如今，她觉得自己被迫身处狂野飙车的氛围中。
半个小时的路程愣是缩短了三分之一。
知道陆晚意今天回家，陆母吩咐厨房填了几道她爱吃的菜，搬着繁重的行李刚走到花园，就听见女人温柔熟悉的声音，“阿姨，可千万别放葱啊，今天晚晚回来。”
不由地，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酸得要命。
陆晚意去海城这几天只落地时给家里通了电话，也只说过一遍今天上午回来。
也没说过不在家里用餐。
可是，却提醒了谢成希千千万万遍。
停在门口半天，陆晚意的思绪被陆父的声音打断，转过身，临近五十岁的老人拎着公文包，像是特意赶回来的，年少时的俊朗还犹存，他笑着接过沉重的行李。
“我们晚晚怎么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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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未见天光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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