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董，需要帮忙吗？”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下车走向徐晚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徐晚意此刻正稍微弯着腰往车底下看，似乎在尝试弄清楚车为什么熄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几分是想要弄清熄火的原因，有几分是想避开黎野。
她早就看到黎野的车了，这么个深夜，留在办公室的人本就没几个，开车的人就更不多了，谁能想到才开没多久的新车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呢？谁又能知道后面开来这车好死不死就是黎野的车呢？！
“车熄火了。”徐晚意站直身体，眼睛继续上下打量车身。
“别看了，现在肯定找不出原因。要么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车让物业处理一下。”
“不用了，我让封景送我就行了。”徐晚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黎野的提议，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独处。
“呃，好吧，深更半夜的，那我陪你等一会。”被拒绝了，黎野心里早有预料，于是换了个说辞。
徐晚意没说话，两人默契的选择了车的右侧，将左侧道路让出来，黎野站得离她不远不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徐董，那个今天的事儿。需要我解释一下么？”黎野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虽然觉得自己推测的**不离十，还是问明白一点更好。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张岗有问题，他想借题发挥。可是，”徐晚意抬起头来看着黎野：“我想让他发挥。”
“所以你让我什么也别说？”
“对。”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我真的找不到证据呢？”黎野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不管你找不找得到证据，张岗都必须实现他的心愿。”
黎野一听来气了，凭什么！
“徐董，你这样是让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情，你知道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声誉！承认这事儿等于承认自己的无能和愚蠢，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我没有为你考虑过？这辈子我为你考虑了多少事情，甚至一度连你下半辈子都考虑到了，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直接消失了！你有为我考虑过吗？”
徐晚意最终没有忍住，第一次将一腔委屈说了出来。可能是那张画像刺激了她的情绪，将她逐渐变得坚硬的心割开了一条小口。
这话说完之后，四周一阵静寂，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半明半暗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了。
黎野本来觉得自己手握杀手锏，胜券在握。可惜即便她在理性上取的了胜利，面对徐晚意的控诉，这种胜利也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和没有意义。
“那你想要什么？”黎野的声音听上去冷漠而低沉。
或许是被这种声调激怒了，徐晚意快步走近黎野，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摁在宝马车的后窗上：“我想要什么？你说我想要什么？曾经我想要和你一辈子，你走了以后我想要你永远不要出现。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空旷的地下车库。
听完这些话，黎野心里充满了苦涩，以及心疼。徐晚意身体前倾，整个人离她很近，急促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心烦意乱。
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她都想再见一见徐晚意，只见一见就好，如今她离自己咫尺之遥！
黎野满眼通红，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很想不管不顾的吻上徐晚意的唇，但她已不是那个二十岁的黎野，明白光凭一腔热血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最终她控制住了自己，抬起手臂，犹豫了一下，紧紧将徐晚意抱在了怀里。
徐晚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的落下，打湿了黎野的前襟。在她内心深处，为了这个拥抱，为了再见到这个人，等了那么多年。她任由黎野抱着自己，心里想着，就让我抛开原则，享受这片刻的温存，片刻即可。
两人拥抱了一会，徐晚意强行止住哭泣，打起精神，从黎野怀中出来。
两人的脸都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徐晚意看着黎野，没有说话，她从黎野的眼睛里看到了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宠爱，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再度掉下来。
黎野知道封景快要来了，递给徐晚意一张纸巾，徐晚意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看到黎野想说什么，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背过身去，花了几分钟调整情绪。她不是当年的那个徐晚意了，现在的她很理性，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这个拥抱终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该面对的难题还是得面对。
“黎野，谢谢你让我重温了一下旧日的幸福，但可惜啊时光已逝，物是人非。不管怎么努力，人们终究是回不到过去的。”
黎野沉默了半晌，徐晚意这话有些诀别的意味，她真的变了，并没有因为一时的情动而丧失理智。
“嗯，物是人非，物是人非，我明白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失落，“至少，我能让你得到你现在想要的东西。我会保持沉默，让你做完你想做的。”
徐晚意也听明白了，黎野愿意放弃她刚才所谓的声誉和职业生涯，来配合她完成她的计划。
“好。”徐晚意答道。
突然，侧面一阵刺眼的光线照过来，黎野看到徐晚意脸上尚有一滴泪水，一时忘情，修长的手指正要去擦那滴晶莹，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再做这个举动就不妥了，尴尬的收回了手。
为了掩饰尴尬，她支支吾吾地说：“呃，那个，那个初稿？”
“什么初稿？被奶茶打湿的那个吗？早就丢了，你要找的话，去问问保洁阿姨。”
黎野知道徐晚意肯定看到了那张画，但既然这么说了，看来是不打算再还给自己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丢了还是保存起来了。
“黎律师，不管你怎么想的，或者你现在以及将来怎么做，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就是律师和客户的关系，我希望你能明白并且牢记这一点。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就能过的，但有些人，过了就是过了。”
徐晚意已经从刚才的激情和失控中抽离出来，恢复成了那个一脸冰冷的徐董事长的样子。她要及时止住这个苗头，她的也好，黎野的也好。
一张画像，一个拥抱，不可能弥补当时的痛彻心扉和十年来的孤独夜晚，说好了不再落入那样的境地，就要杜绝那样的境地产生的源头。
“上次跟你说的合同，还是给你吧，你找个你团队的律师签下来，继续看起来。”
“好。”黎野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安慰自己说至少徐晚意没有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说话间，那个刺眼的灯光离她们越来远近，最后在黎野的车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董事长，黎律师，你们都在啊。”封景接到徐晚意的信息，马上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她看到两人脸色凝重，董事长似乎还哭过，气氛十分奇怪，肯定发生了什么！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她知道此时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走吧。”等车挺稳，徐晚意径直上了副驾驶，没再多说一句话，也没再看黎野一眼。
“黎律师，那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呃，明儿……改天见。”黎野记起明天可会来了，未来可能都不会来了。
封景倒车，左打方向盘开上左侧车道，一脚油门消失在车道上。
黎野坐回车里，仔细品味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明白，徐晚意的哭泣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她很难原谅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先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吧。
徐晚意回到酒店，洗漱完毕，从文件夹里拿出那张她的钢笔画，看了又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她不想被这样一张纸头就感动到丢盔弃甲，又回到当年的模式。
这世界并不是处处都能随人心愿的，她宁愿选择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再重走一次来时路。
可这显而易见的矛盾心理折磨得她难以入睡，闭眼就是黎野的脸和眼睛里的宠爱，一会又变成两人激烈的争吵和自己歇斯底里的哭泣，以至于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凌晨都没睡着。
最后，她只得起身，吃了两颗褪黑素，好歹睡了过去。
第二天，黎野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姜瑜一见她进办公室，也立刻进了办公室。
“黎律师，邮件已经整理了一半了，奇怪的很，竟然没发现乐光发给我们的基础材料电子件。我是说群发的那种。”
一般来说，这种材料都是发给主办律师或者对接律师，然后抄送给资深律师和合伙人。
“嗯，再找找，说不定跟其他资料在一起，另外云盘里也看一看，他们材料太多了，我记得有几次是通过云盘发的。”
“嗯，云盘的东西太多了，找起来要花点时间，今天下班前能看完，可以吗？”
“唔，可以，对了姜瑜，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后面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我还不确定。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不要激动，听我的安排，该干嘛还干嘛，其他律师也是，你做好管理。”
姜瑜心里“咯噔”一下，黎律师很少这么严肃，这样说也是第一次，说明这个事情很严重，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黎律，您具体指什么？”
“我们内部肯定有内鬼，内鬼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就那么几个律师，很快就会查出来的。但是内鬼做过什么、又会产生什么影响，目前不是很明了。很可能对我影响很大，我会尽力让我们团队正常运作。当然，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事儿、什么人，不要声张，跟我说就行了。明白？”
“明白。”姜瑜认真的点了点头。
“行了，出去做事儿吧，别紧皱着眉头，生活还得继续，奶茶还可以继续喝。啊，给我把门带上。”
姜瑜望了黎野一眼，颇为无奈，轻轻把门关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喝奶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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