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温珩在思考该如何给蔺疏灌点补品。
自那日他从蔺疏的心魔中醒来后，已经过了好几日。
他觉得蔺疏经过这么一场折腾下来，元气大伤，怎么着也要弄点什么东西给他补一补，于是他去蔺如雍那找了几本养元固本的方子，结果蔺如雍刷刷刷地就给了他一大堆，然后友善地提醒他：“都挺难吃的，随便做，院中就有灵草，太难吃的已经被拔光了。”
章温珩：“……”
可以看出来，这个蔺如雍之前应该没少受过这些补药摧残。
章温珩对着药方在院子里辨认灵草，头低久了，脖子有些隐隐作痛，元婴上受的伤虽然不显露在躯体上，但痛感还是有在的。所幸那一日，他虽然不怕死地把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但是那把剑却不乐意，见了血之后就在他手里化作一道白光。
不过彼时蔺疏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看见他一个字还没说就晕了过去，但好歹是全须全尾的。
就是还没醒。
章温珩捏着鼻子熬着药，都说良药苦口，这药闻着就很有药效，感觉一碗喝下去，死虾都能蹦跶一尺高，只是问题在于，他怎么把这碗苦药得收拾进蔺疏的嘴里。
前几次蔺疏晕倒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才不管不顾地把血怼进蔺疏的嘴巴，血糊糊的，怪难看的。现下风平浪静的，还是喝的药，也就没必要如此不矜持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药太臭的缘故。
章温珩把药放在蔺疏的床旁，想着这灵草如此珍贵，那这药香也理应有些效果，就让蔺疏多闻闻，指不准就能把他早点熏醒。
他自己则跑到院子里，去砍了根树枝，想要做根管子，将药导进蔺疏的嘴里。
小时候他就折过木枝做玩具，对这活计轻车熟路得很，没两下就削好一根管子。
可等他管子做好了，正准备要把药往管子里倒的时候，蔺疏就醒了，整个人端的就是一个脸色苍白、虚弱无比的模样，比他龙精虎猛的时候讨人疼多了。
章温珩一手捏着管子，一手端着药，架势摆得夸张，可语调却轻得很，道：“药是温的，你放心喝。”
蔺疏撇开了头，管子歪歪地倒在了一旁，他迷糊糊地回了一句：“你这架势，我放不下心。”
看来人还是挺清楚的。
他之前还担心，蔺疏的元婴被心魔控制后有所受损，醒来之后要是影响到记忆、脑子什么的就完了。
就是可惜嘴上的功力没跟着小范围受点消损。
但是药不能浪费。
于是章温珩不顾蔺疏是什么反应，手一捏，管一插，利索地把药顺着管子倒进了蔺疏的嘴里，蔺疏瞪着眼咽了半碗，把管子喷了出来，嚷道：“章温珩！”
章温珩跟屁股点了火似地跳了起来，诶了一声，举着碗苦苦思考，剩下的半碗药该怎么倒进去。
要不使个定身法罢？
但万一把蔺疏惹急了，又把心魔放出来怎么办？
不成不成。
好在蔺疏叫了一声，就没说话了，他捂着脑袋，半坐半躺地靠着墙，脑子还浑浑噩噩的，没理清思绪，只是有零星的几个画面在他眼前闪来闪去，然后定格在了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章温珩！”
章温珩正背对着蔺疏，听到蔺疏这一声叫，整个人猛地一抖，手里端着的药差点就没端稳给洒了。他怕糟蹋了自己一早上的辛苦，就把药仔细放桌子上，扭过头看蔺疏。
要是还有第三、第四只手，他必定是要捂住自己无辜的耳朵的。
蔺疏正死死瞪着他，黑色的瞳仁里似乎冒着火，要不是蔺疏四肢无力，感觉这人就要冲上来掐他的脖子了。
想到这，章温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结果这个动作就跟火油似的，泼进蔺疏眼里，把那把火哗啦啦地点得更旺，一瞬间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响。
“章温珩。”
“在在在，我在我在，别喊了，你这样一直喊我全名，又没个下文，让我有些慌。要不咱把药喝了，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精神多了再说成不成？”
蔺疏见他一副不知后怕、丝毫不正经的模样，更气了。
但这股气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发起，只觉得自从跟着章温珩入了那狗屁的筝灵幻境之中，章温珩就一直在惹他生气，他不好容易冷静些的时候，章温珩又哒哒哒地跑过来，抱着一壶的火油，直截了当地泼向他，末了末了还要挑起火星子。
章温珩气人的事太多了，蔺疏决定还是先从眼前的事情骂起。
他撑着身子，怒道：“你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去试！万一我醒不过来呢？你就不怕自己被自己一剑给捅死？”
章温珩放下了碗，摸了摸鼻子，不太想提这一茬，当时只觉得，即使舍了这条命，如果能换得蔺疏无虞，他也是愿意的。但现下他一点油皮都没伤到，蔺疏也醒了，再提就有些矫情。
“没有万一嘛，你现下不是好好的？”章温珩避开蔺疏凶狠的目光，不自在道：“我也好好的啊……”
“呵。”
蔺疏都要气笑了，他忽地一伸手，抓向章温珩的衣领，章温珩诶了一声，想要往后退，结果看蔺疏没了气力往边上倒，又自己凑上前，结果动作太快，一退一进，把自己给砸到蔺疏身上。
蔺疏被砸得眼冒金星，痛呼道：“章温珩！”
章温珩连忙撑起身体，正好对上蔺疏的脸，四目相对的那一霎，章温珩眨巴了下眼睛，蔺疏眉头紧皱，不等章温珩说些什么，便急急地避开了脸，吐出一口气道：“算了，我不该管你太多。”
“别呀！”章温珩忙凑上去，道：“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不管我了。诶，蔺疏，你这样做是不成的，太没耐心了，不过就顶了你两句，你怎么就同我置气呢。”
“你、别、凑、过、来！”蔺疏咬牙切齿道：“你压到我之前的伤口了！快给我起开！”
“哦哦哦，行行行。”
章温珩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乖巧地坐在床边，见蔺疏缓过气来后，马上凑上一张笑脸，指了指床边的汤药道：“你醒来这么久，也渴了罢？再喝点？”
闹了一通，蔺疏也有些累了，所有的怒火都被章温珩不痛不痒地打回来，他感到有些无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让他实在预料不到。但他不能再这样放任自己、纵容自己随心所欲地行事了。
在仇恨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他应该是虞仲瑨，不能是蔺疏。
蔺疏这个身份，只会干扰他的思绪，也会让他和章温珩……更加牵扯不清。
蔺疏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章温珩，道：“章温珩，等伤好后，有些事，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
章温珩疑惑地捧着药碗，样子有点呆呆的，像是一个一直捧着自己心爱玩具，想要同别人分享，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孩子。
蔺疏垂下眼，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药碗，道：“我喝了。”
“这般逼人喝药，这药是有多神效？”
章温珩见蔺疏将药一饮而尽，眼底又重新填了点笑意，道：“是你祖宗给的药方啊！”
“对啊！还没带你去见你祖宗呢？”章温珩猛地起身，结果起得太猛，又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上，差点没压到蔺疏的腿。他冲蔺疏龇牙笑了笑，蔺疏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他便接着道：“就在书房那，等你再休息一会再去？”
“不了，我精神尚可。”
到底是什么祖宗？
难不成……
蔺疏抬起头，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屋内的摆设如此的熟悉。
竟是这里。
章温珩哄蔺疏：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你都对。
蔺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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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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