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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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道黄泉道,正如其名,漫天黄沙遮掩了这条通往黄泉道小路的真实面目。黄泉道前,饶是顾言风也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无法化雾飞走。
灰蒙的黄沙迷了景尧的眼,他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瞥见顾言风这厮不知什么时候用一条白色纱布条遮住了眼睛,颇有些不满,“好你个顾言风,你来过到知道提前备上一条,也不知道和我讲一声。”
透过白色纱布看出去,身边人的影子都变得模糊,顾言风随手将手中折扇扔给了景尧,“不是提前备的,先前捡到的。”
景尧一脸不信地展开折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竹骨断裂的折扇吸引了过去,忘了白纱的事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扇子怎么断了?”说话间他伸手想拉住顾言风的胳膊,“人没事儿吧?”外人不知,只当这扇子不过是鬼王一个用得趁手的兵器,但景尧却知道,这折扇扇骨中,有一处扇骨是顾言风的肋骨变成的,所以才会和顾言风这般契合。
顾言风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断的是普通竹骨罢了。”他右手半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原本有些伤,但阿涂替我治好了。她心里还是担忧我的。”
见顾言风说起林涂是,嘴角都微微上扬起来。即便看不见他那双眼睛,景尧也知道,此时那双桃花眼里定是盛满了温和与爱意。他展开竹扇,挡在了眼前,“说不准是林涂不想和你再有别的瓜葛呢?不然会一治好你就赶你走么?”景尧不留情面地给顾言风兜头来了盆冷水。
顾言风没再说话,可嘴角却是肉眼可见的失了弧度,两人说话间,很快走到了黄泉道前。黄泉道并不长,那一头是鬼气森森的恶鬼之地,这一头,却有一间竹屋安静地矗立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着,背影瘦削,挺立如竹。
“梁兄。”景尧手腕一转,将折扇重新丢回给了顾言风,上前一步,朝着那男人抱拳鞠躬行礼。
梁昭转过身,他瘦得叫人惊诧,脸颊微微向里凹陷着,一双眼睛微微凸起,哪里还有景尧记忆中的风流倜傥。
“是景尧啊,真是许久未见了。”梁昭扶起了景尧,看向顾言风,“鬼王大人今日怎么来我这儿了?”
“梁兄。”顾言风折扇在掌心中轻轻拍打着,透过纱布,他看不清梁昭的神色,梁昭是他四百年前从冥河里捞出来的。那时顾言风正在苦恼于派何人守在这黄泉道处。黄泉道风沙漫天,鬼嚎声不断,鬼在这儿呆得久了,只怕会连鬼形都维持不住。但黄泉道那头的千年恶鬼若是无人看管,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偷跑了出去,带来滔天祸事。
而梁昭主动提出来镇守黄泉道的事儿,顾言风拒绝过他,可梁昭依旧坚持。
顾言风心知,梁昭依旧帝王心性,饶是如今成了鬼,也无法接受自个同昔日手底下的人位置互换这件事,所以宁愿守在这苦寒之地,也不愿意成日见到顾言风。最终,他同意了梁昭的请求。这一守便是三百多年,昔日丰神俊朗的少年帝王,也成了如今这垂垂老人的模样。
“梁兄,今儿我们来是想同你喝上两杯。”顾言风伸手揭下了覆在眼睛上的白色纱布,一双桃花眼似有光再闪,“前两日我去了趟永安,叫我想起了当年我们三人桃花树下对饮的情景。”
梁昭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但很快点头道,“竹屋捡漏,叫鬼王大人委屈了。”
同梁昭所说的一样,那间小小的竹屋内,一张床,一方窄窄的桌案,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便是全部。景尧左手轻抬,屏气凝神。变出来三把竹椅,和一方棋盘。“梁兄,我可真是许久未下过棋了,你知言风的,这人不愿与我下棋,今儿你可不能嫌弃我。”景尧从袖间摸出一壶酒,放在了棋盘旁。
梁昭摇了摇头,在竹椅上坐下,轻轻摇了摇头,“自是不会。”
酒香在竹屋内弥漫开了,耳边却是众鬼哭嚎,只是屋里三人恍若不觉,推杯换盏间,言笑晏晏。
黑子落下,吃劲白子。
景尧捧起酒杯一饮而尽,“梁兄棋艺果真非凡,景尧甘拜下风。”
“鬼王大人。”梁昭抬起头,看向自打进屋起就鲜少说话的顾言风,“不若你我来一局。”
玉制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顾言风先落子,梁昭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前两日,我去了永安。”顾言风在一角落下一颗黑子,慢条斯理道,“永安比起当年变了许多。”
“毕竟近七百年了。”梁昭落下白子,棋盘上,白子将黑子围剿,杀气毕现。“世间万物如白云,改变如苍狗。”
“梁兄不想回去瞧瞧吗?”顾言风又下一子,同他以往温吞的棋风不同,这一子落下后,棋局上风云变幻,局势倒转像顾言风一侧。
梁昭握住了手中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最终他丢开白子,捧起酒盏,“鬼王大人,您赢了。”
顾言风看着梁昭,同样举起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他尝不出酒香,那杯酒同白水一般,冲入腹中。一杯酒饮尽,顾言风轻声道,“黄泉道下跑出去一只魅鬼,梁昭,你知道这事儿吗?”
梁昭没有说话,只是握住酒盏的手不自觉使了劲儿,一声轻响,竟是有道裂纹顺着酒盏杯身蔓延开来。
“鬼王大人,我既主动请求来镇守黄泉道。”梁昭将酒盏放回桌上,他的手刚刚松开,那明明看着外形尚且完好的酒盏碎成了齑粉,不知哪儿窜进来的悠悠鬼风,轻轻一吹,消失殆尽。“那便会想当年你守永安最后一程一样,绝不会退缩半步。”
顾言风看着梁昭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面前的人在百年来鬼气侵袭下,早已和当年大不相同,可那双眼睛却同当年一样,亮得惊人。
一场酒喝到最后,早就变了滋味,梁昭目送着顾言风同景尧消失在小道尽头。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梁兄啊梁兄,瞧瞧,这俩人哪里还当你是兄弟,什么都还没查呢,便先来质问你了。”
梁昭并未回头,猛然出手,一根银针飞向了声音来处。
沈朗月并不躲闪,伸手握住了那根银针,把玩着从竹屋后走了出来。
“梁兄,你可真叫我心伤。”沈朗月作出西子捧心状,停在了梁昭面前。
“你我何时有交情了?”梁昭展臂后撤,一时间,黄泉道下的鬼号声放大数倍,如同惊雷披在沈朗月的耳朵里,“沈朗月,你灭我梁国,屠我国民。犹如昨日。今儿这旧账,便好好算算。”梁昭骤然出手,身形鬼魅般灵活,即便沈朗月全力躲避,身上也落了不少菜。胸前横贯着一道刀痕,有血缓缓渗了出来,蔓延在白色衣服上。
“梁兄。”沈朗月恍若不觉,他依旧笑着,“我可是刚刚将人送去了永安,走出了第一步,你如今这般不好吧?”
梁昭脸色微变,他没说话,可手下的力显然卸了不少,手中凝出的鬼气长刀也如同烟散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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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内,行人脸上没什么笑意。
黄路出门买东西时,听见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昨儿晚上,阙状元府闹鬼了!”
“可不是,听说那阙大人啊,死在了院子里,死相可惨了。”
“听阙府的下人说,是先头被火烧死的夫人死不瞑目,回来报仇哩。”
“可不敢乱说,有人说是妖怪作祟,亲眼瞧着那尖嘴獠牙的吃人女妖从阙府离开呢。”
……
黄路城里转了一圈,将如今的传言摸了个七七八八。如今的皇帝信奉鬼神,昨儿这一出,那招降妖道士的皇榜已经贴了出来。黄路瞧着四五个看不出深浅的人接了皇榜,也不敢继续在外逗留,提着东西赶回了小院儿里。
“姑娘。”黄路推开大门,端午正在院子里站着,见他回来蹿了上来,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黄路心头微沉,“怎么了这是,姑娘呢?”
“林姐姐出事儿了。”端午攥紧了黄路的袖子,指尖因为用力,指肚白得发青,“刚刚我们在院子里坐着呢,她突然晕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了。”
黄路一颗心直直下坠,手上的竹娄掉落在地上,一颗浑圆的红苕从半开的竹娄里滚了出来,滚出去好几米的距离才堪堪停下来。
林涂被端午放进了内屋床上,黄路从怀里掏出放有银针的包袱,在床边摊开。
黄路轻推银针,将银针从林涂头顶送了下去。只是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丝毫要醒的样子,黄路神色难看,他看着端午,“我们得会远春山了,姑娘情况不好……”
说话间,院门被敲响,笑声在院外响起,鬼老三那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姑娘,我盼着同你好好聊聊呢,烦请您开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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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老婆替我治伤,她心里有我
景尧:人只是不想和你又瓜葛,快醒醒。
今天是人间清醒景尧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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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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