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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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风收到端午的传信便立刻去了永安,景尧看着消失在原地的身影,鼻腔轻哼。转头看向不再看着监牢上方傻笑,反倒拼命挣扎,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口中一直呢喃些他们听不懂的句子的鬼老三,转身吩咐端申,“将鬼老三放下来,我和他聊聊。”
端申原先并不负责冥河监牢,只是前段时间,端酉被黄泉道下爬出来的魅鬼所惑,如今还在受罚,而先前过来的端巳又英勇有余智慧不足,所以小九端申赶来冥河监牢负责看管一段时间。听到景尧的话,身后浓眉大眼穿着盔甲的男人低声应是,跨进监牢当中,将拷在鬼老三身上的镣铐解开了大半。
鬼老三刚从半空中落到地上,便窜到了监牢一角,拖动着镣铐发出声响,口中还喃喃有词。
“别杀我,别杀我。”
时而又眼神迷离,双手在身前乱挥,“定是假的,神祇早已陨落!妖鬼天下!这是妖鬼天下!”
景尧走进了监牢当中,在鬼老三面前蹲了下来。鬼老三似乎是很怕有人离他近了,双脚乱蹬着想要离景尧远些,嘴里还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单字。
“你为什么会去永安?”景尧伸出左手,一道银丝从他掌心窜出来,贴上了鬼老三的太阳穴,方才还同中了邪一样吵闹不休的鬼老三骤然冷静了下来,一双眼定定看着景尧,再张口说话时,像是木偶一样,颧骨在他的动作间发出声响,咔咔,咔咔。“是预兆……预兆让我去永安。”
鬼老三猛然抬头,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景尧,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神祇陨落万年之久,该是妖鬼降世!”
景尧背上沁出一层薄汗,他却依旧不松手,“是谁捏破了你的魂丝。”
“魂丝……魂丝……”似乎是问到了什么鬼老三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景尧被震得退开两步,虎口阵阵发麻。而监牢中的鬼老三则是彻底疯魔了,不住拿头撞在青石墙上,血肉模糊。
景尧脸色难看,他没能从鬼老三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不提是谁主导着让他去了永安,就是连是谁杀了他在永安的分身都没能问出来。
生生捏碎魂丝,景尧望向幽深的冥河底,他想不出,这世间有谁能做到这般,即便是顾言风,想要生生捏碎别人的魂丝恐怕也要去掉半条命,才能承受得住魂丝破碎时的反噬。
可如今,却有人折了鬼老三半条命,还让他连提都不敢提起。景尧甩手离开了冥河监牢,心头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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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路被端午抱在怀里,挣脱许久都没能挣开,几番下来,硕大的黄鼠狼认命得任由端午抱着,张开了四肢,懒散地晒着太阳。小玄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凑在他身边,昂起头想替黄路梳毛。
顾言风同林涂说完话推门出来时,小院里正是这样一幅和平的景色。听到门响,刚刚安静片刻的黄路蹿了上来,坐在矮凳上的端午险些叫他掀个倒仰。
“阿黄。”林涂伸手揉了揉黄路的脑袋,黄鼠狼两只竖起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同小狗似的直摆动。“先不变回人形,如今状元府守卫森严,你得偷摸进去,帮我找找,施淼的魂魄还在不在状元府里。当时我只来得及带走施淼的一丝魂魄,其余的消失得很快,并不在我兔儿灯里。”
黄路原地转了两圈,毛茸茸的前爪抬了起来,指了指顾言风,又不停地摆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姓顾的有什么用?还不如他兽形的时候管用。
顾言风自然也是看懂了,伸手捏住了黄路一侧的脸颊,原本瞧着一张可爱的脸,被他捏得成了大盘子,黄路尾巴高高翘起,上面黄红色的毛竖立着,根根分明。
“鬼王大人。”林涂安抚地摸着黄路的下巴,小黄鼠狼就在舒适同愤怒间无缝切换,“阿黄脾气大,还请您别逗他了。”
顾言风收回手,他看着将脑袋搁在林涂腿上的黄鼠狼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心底泛酸,伸手提住了黄路的脖子,抛向院子当中,“永安这些年变化极大,你总是闷在院子里,我陪你一同去转转?”
林涂张嘴刚想要拒绝,但顾言风紧接着道,“出去走走总比在这儿等着探查得好的好,说不准这一路上我们能发现些别的呢?”
黄路原本已经跃上了院墙头,正在规划路线。猛然听见阿黄两个字被顾言风喊了出来,毅然决然调转方向,扑向了顾言风。顾言风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将林涂哄心动,等眼角瞧见那抹黄时,已经躲避不及了,勉强后退板寸,却依旧被黄路用爪子在衣服上挠了一道,腰间玉带随着黄路落地一同掉了下去,先前在黄泉道顾言风用来遮眼的白色绸纱出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可再仔细瞧瞧,分明是先前林涂打斗间破了半块的软绸上的。
林涂的视线随着那绸纱一道缓缓落在地上,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顾言风。顾言风右手背在身后,轻咳一声,脸上神色未变,“我瞧你那软绸用的顺手,便将这块碎开来的收了起来,想着什么时候替你将软绸修好。”
顾言风弯腰捡起了白色绸纱攥在了手中,嘴里虽说着是要替林涂将软绸重新修好,可手上却半点没有要将绸纱递出去的意思。耳朵尖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林涂收回了落在他耳尖的目光,看向明晃晃的日光,“那出去看看吧,端午要一同去么?”
突然被点名的端午先是开心得蹦起来,天地良心,她成日待在这院子里,早就闷得快要发霉了,能出去自然是千百个乐意。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触及到了顾言风冷冷的目光,于是开心到蹦起的小丫头又缓缓放下了半抬的手,转而摸了摸鼻子,“林姐姐,你们去吧,我是鬼体,晒不得太阳。”暴露在日光下的端午一本正经道。
林涂回头去看顾言风,顾言风双手背在身后,见林涂看过来,笃定地点了点头,“是,端午鬼体不稳,晒了太阳不好。”
终归,还是只有林涂和顾言风两人,走出了这条青石小巷。
这么多年过去了,永宁曾经的那些商铺早已找不到了,只剩下那条宽阔的长街还依稀能瞧见过往的模样。街边小贩推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沿街叫卖着,氤氲着热气的吃食摊子是不是传来食物的香气。林涂喜欢这种生机盎然的场景,一时也忘了跟在她身边的顾言风,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四周。
走出去没两步,顾言风突然拉住了她。林涂诧异地停下步子,疑惑地看向顾言风。顾言风从怀里掏出一块面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见林涂疑惑得望向自己,颇有些不自在,“你相貌出众,一路上太过显眼,若是被那些暗处的人注意到就麻烦了。”
见林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顾言风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面纱替林涂带上了,修长的手指拂过软嫩的脸颊,顾言风指尖轻颤着,那软嫩的触感叫他一颗心化成了一滩。耳边三两缕散落的发丝从顾言风掌心中拂过,惹得他掌心一阵发痒,连扣了几次,才将面纱替林涂戴好。
“郎君,夫人这般美貌,该配上支玉簪子!”货郎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涂已经转身走了两三步,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露出皎洁的小巴,顾言风怔怔看着林涂的背影,直到林涂走得远了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手里托举着一根玉制簪子的货郎。
“郎君,您瞧咱家玉簪子,夫人青丝如瀑,挽上定当美极了。”货郎依旧卖力地介绍着手上那柄簪子,顾言风从袖中摸出一块金子放在了他手心当中。货郎用牙啃了啃,一时愣了,慌忙摆手,“郎君,用不着这么多。”
可顾言风却并不理会,也不拿他手中那柄玉簪子,反倒是从桌上拿起了根木簪子,木簪头是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兔子。将木簪子笼入怀里,顾言风跟上了林涂的步子,不近不远地落在林涂身后,货郎迭声喊他的声音渐渐远了淡了。四周嘈杂的叫卖声,闲聊声纷纷涌入顾言风的耳朵,可顾言风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专心看着前面是不是停下步子看看这瞧瞧那的林涂。
顾言风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和林涂感情甚好的时候,林涂也是这般,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曾经也疑惑过,怎么这般大的人了,对这些幼童都不足为奇的事物这般惊奇。林涂只说自打出生,便少有闲庭散步的时候,遑论多数时候都是在睡觉。那时候,顾言风还笑林涂是个贪睡的,可现在想来,林涂所说的睡觉,许是同当时自己所想的大不相同。
顾言风将林涂驻足停留过的摊子上的物件都买了不少,这么些年,他从未找寻到林涂的一丝痕迹,想来林涂定是像先前说的在沉睡,一觉睡上千百年,顾言风将那陶瓷烧的小人收进袖口当中,看向林涂的背影,那该是多么苍凉且荒唐啊。
货郎日记:今天遇到一个傻子,用一锭金子买我几文钱的木簪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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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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