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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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涂。”顾言风轻声唤林涂,声音轻柔,似乎怕惊到她,“我们阿涂果真是仙女下凡。”顾言风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万幸,我的阿涂这般厉害,即便没有我,一定也会过得很好吧。”
顾言风伸手想要拍一拍林涂的手,却从她的发丝间穿过。一时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苦意,“原来人死了,便再也碰不到所爱之人了吗?”
林涂抬头看他,突然伸手握住了顾言风的手,被林涂触碰到的地方渐渐有了实体,只不过,这动作让林涂脸色苍白,浑身沁出冷汗。
顾言风将手从林涂手中抽出,他看着林涂,小声道,“阿涂,不要这般。”
林涂看着顾言风,右手按在心口,似乎这样,心里那丝丝顿顿的疼就会消散一样。她红着眼眶,将身后那个沾满泥土的包袱翻了出来,颤抖着手解开了包袱,里面躺着她绣好的嫁衣。
嫁衣上的牡丹图案歪歪扭扭,花瓣时大时小。封边的金线也毛毛糙糙,可林涂却万分小心地将嫁衣抱进怀里,她看着顾言风,往日总是亮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装了汪洋大湖。有泪珠顺着林涂的鼻尖滴落在嫁衣上,她慌忙伸手去抹,只是越慌乱那泪珠晕染的地方越大。很快,一整朵牡丹花都被洇湿了。
顾言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涂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全想起来了。他领着一队人从邺城南边出城,想法子去劫了停在半路的粮草。有了粮草,顾艋率领的银虎大军就有了冲出去的底气,邺城的平民百姓也不至于陷入恐慌。
只是,顾言风从没想过,自己的副将,早已背叛了自己。
中箭倒下的那一刻,他望着邺城的方向,想起了初见林涂那天。大雾皑皑,荆棘丛里躲着的姑娘,眉眼如画,杏眼微眨。
顾言风死了,可他的魂魄却困囿于此,日复一日重复着死前的景象。因为他临死前,让他流连世间的,便是回到邺城,迎娶他的姑娘。
嫁衣红深胜于莲,夜星明朗,月色如银。月光洒在嫁衣上,也洒在了顾言风被血染红的白衣上。
林涂知道,被她渡走的灵魂会从连接人鬼两界的漆黑小道上走过,重入轮回。她不舍顾言风独自一人上路,想法子来了漆黑小道,想送顾言风最后一程。
她穿着嫁衣等了许久许久,她甚至见到了当时害死顾言风的副将,但是顾言风的魂魄并没有出现。可是,她明明用兔儿灯点燃了顾言风的魂丝。顾言风的魂魄怎么都该出现在这儿了才对。
漆黑小道尽头有间茅草屋里,里面住着个白发长髯的驼背老头。那人每日天刚亮便会拉上他那条木头小船离开,等到夜里,才会回来。
林涂等了又等,终于按捺不住,在早上拦住了正准备出门的老人。
老人家似乎早就猜到她要问什么,只让她跟着自个儿。
那是林涂第一次见到冥河。在冥河里,她见到了顾言风——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冥河水流中,只是冥河水每从他身上穿过,顾言风的魂魄便要透明上半分。
“老人家,这是……”林涂伸手想要去捞,可刚一接触到冥河水,手上皮肤便像被火烧冰冻一样疼痛难忍。那老头瞥了林涂一眼,划着他的船桨沿着冥河捞出朵朵鲜红的花。
“冥河的魂魄都是无法再入轮回的。”老人又一次从冥河里捞出一朵花,那花刚一离开冥河水,立马枯萎,如同被火烧一样,成了灰烬。“他们会在这儿被冥河水冲刷,直到消散殆尽。”
“消失殆尽……”林涂愣愣看着冥河中,魂魄变得愈发暗淡的顾言风,回身看了一眼老人,义无反顾地跳进来冥河当中。
“年轻人啊。”老人摇着头,撑住船桨一点点划远,他没回头也没停留。仿佛打一开始就知道,林涂见到了冥河当中的人,一定会跳入冥河一样。
跳入冥河的林涂险些痛呼出声,从她身边流过的冥河水如同利刃,每一滴都会在她身上开一道口子。挂在她腰间的兔儿灯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困境,变成一艘船的大小,带着林涂逆流而上,停在了顾言风身边。
林涂颤巍巍伸手想将顾言风捞上来,却发现只能捞出一捧冥河水。冥河水从她指缝间稀拉拉落回河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林涂看见自己的手上的皮肤被河水吞噬,鲜红的血混在河水中一同滴落在河里,血珠在河水中漾开,林涂看见顾言风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
来不及多想,林涂重新将双手伸进了河水当中。她感觉到自己手指上的肉感一点点消失,磕碰间,是坚硬的触感。水波下,林涂瞧见自己的双手,只余白骨。
痛意从指尖传到林涂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只是她并没有心思去担忧自己的双手,她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顾言风的那缕残魂。从她指尖剥落的皮肉在残魂上,本虚无缥缈的残魂竟有了一抹实体。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摇着船回头经过她,瞥了眼面色苍白,却依旧不放手的林涂,轻叹道,“用冥河花托住他的魂。”
林涂这才察觉,先前被老人清理过的河面上,又重新长出了莲花形状的鲜红花朵。她用已是白骨的手摘下一只,那血红色的花刚一落入她手中,便像生了根似的扎进了林涂的骨头当中,来不及多想,林涂俯身用那多花去舀顾言风的魂。
好在,老人并没有骗他。顾言风的魂变成了小小一团,在冥河花中央安睡。
回到老人的小木屋后,林涂并没有什么时间休养。那老人原原本本告诉了她,被冥河水冲刷过的魂魄,即便被捞了上来也很快会消散。只不过,林涂是灵,能生万物,她的魂丝能做出万物生灵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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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清凉。
林涂骤然回神,身侧的黄路正小口抿着花液酒。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黄路怔怔抬头,林涂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你先前说如今的鬼王……”
“姑娘,那鬼王大人本领通天。”黄路放下酒盏,轻手轻脚摸着不知何时跳到他膝头的玄猫,“咱们灯芯不见了,找他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那明日,抽个时间去会会他。”林涂将酒盏中的花液酒一饮而尽,那些遥远的记忆让她脑子里如同有针乱搅。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过初初化为人形时的事儿了。
她的手臂犹如上等白玉细细雕琢出来一般,丝毫瞧不出曾经只剩白骨森森。林涂轻轻揉着额角,过往的许多记忆似乎因为她长时间的沉睡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想起顾言风,除了起初自个儿为他流下的那些血肉外,就只剩后来的他将病重的自己丢弃在被敌人团团围住的困城当中了。
当时顾言风是怎么说来着。林涂眼中神色微冷,装着花液酒的玉壶微凉,贴在她的手掌上,那凉意沁入心头。
——今日起,你我互不相干。我顾言风宁愿从未与你结为夫妻。林涂,我们俩之间本就未曾有过什么真情。
林涂兀自摇了摇头,重新蓄满了酒盏。一旁的黄路还在讲着那位鬼王大人的过往,林涂支着脑袋听着,耳边是不是传来虫鸣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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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尧大人。”有身着铠甲的男人急匆匆闯入以暖玉做壁的大殿内,大殿上方空无一人,一旁的桌案前坐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男人。
听到动静那男人抬起头来,看向闯进来的男人。跪着的人声音都带着喘,“景尧大人,出事儿了。苍山上前两日地洞,经过两日的搜寻可以确定,被锁着的那位,逃了。”
景尧提笔的手顿了顿,“确定了?”
“是。”跪着的男人抬起头,神色万分焦急,“那日地动后,那位的气息消散,属下不敢耽搁,忙带人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那位的确是不见了。”
景尧迟迟没说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跪着的人有些按捺不住,“景尧大人,这么大的事儿,是不是该通知鬼王大人?”
“我有分寸。”景尧放下了手中的笔,挥了挥手,“你再带些人将苍山……不光苍山,周围的山头都好好搜一搜。这事儿我会亲自告知鬼王。”
“是。属下明白了。”得了令,男人抱拳退出了鬼王殿。景尧看向鬼王殿大门,轻叹了口气,而后身子化成一道黑雾,消失在了通透的鬼王殿当中。
不出景尧所料,本该处理事务的鬼王大人又跑来了冥河。
“景尧。”男人穿着鲜红长衫,像是被血染的一样,孤身立在冥河边。还不等景尧化形,便叫出了他的名字。景尧无奈,“顾言风,你能不能有一次让我能瞒过你突然出现啊?”
顾言风回身看了一眼景尧,没有接他的话,“何事?”
景尧倒是知道他这脾气,也不在意,“苍山上那位逃了,冥河有的是时间逛,但是你作为鬼王该先将那个祸害解决了吧。”
“沈朗月逃了?”顾言风面上依旧没甚表情,只是不等景尧回答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原地。只留景尧对着河水汹涌的冥河发愣。
冥河上常年撑着木船清理冥河花的老人缓缓出现在他视线里,景尧远远作揖,而后跟着顾言风一道消失在了溅起的水花当中。
争取明天让小顾见到老婆_(:з」∠)_
大家觉得哪张封面好看呀~是现在这张还是红色那张或者最开始纯排版那一张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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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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