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闻妙无言望天,这间房间朝南,这个点天已经黢黑,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小镇又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所以一旦天黑,就像末世荒原,方圆百里只有自己所在之地。
寂寞。
而且这里是异国他乡,不熟悉的地方,组员也是一群并不算太熟的人际关系。她哪怕想哭,想发泄情绪,都要看场合,收敛内心,因为她不仅是自己,还是整个组的负责人,必须支棱起来。
咕噜噜,饿了,人是铁饭是钢,必须填饱肚子。
闻妙站起来,照照镜子,抹掉哭过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记闪电,夸嚓之后是轰隆隆的雷声跟随。
咦?要下雨了?Y国的天气真是川剧变脸一般的速度,陆悼提醒得还真是时候,巧了。
闻妙开门出去,大家都在餐厅里头吃饭,见她到,容荣赶紧收拾好身边的椅子,招手:“闻妙、组长,坐这里。”
她看闻妙的眼神怯生生的,生怕被拒绝似的。闻妙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肩膀,就在她说的这个位置坐下。
「够吃吗?要不要再点点炸鸡和披萨来加餐?」
大家茫然地看着她,潘峰翻译后,他们一个个答应得很快,“要吃要吃,就要瞧瞧国外的快餐和国内有什么差别,我听说kfc反而是国内的好吃。”
气氛在聊吃的中恢复热度,大家心知肚明,这是闻妙在潜台词说自己不计较,这件事就快速翻篇吧的意思。
容荣是当事人,在闻妙坐过来轻轻拍她肩膀的时候,她就已经偷偷摸摸抹鼻子了,她真的以为自己失去一个好朋友了。真好,朋友大度地原谅了自己。
炸鸡和披萨到了,大家吃吃喝喝,闻妙提醒大家,「Y国天气变化无常,明天起大家要随身将雨衣和雨靴都带上,千万别淋雨生病。如果感觉身体有任何不对劲,我那里带了各种药品,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好!谢谢闻组长!”
投稿君的事陆悼已经解决了,同事之间的隔阂闻妙也巧妙缝合上了,最后这事儿唯一产生的受害者就是潘峰了,因为他发现,这件事后闻妙又开始躲避自己了。
为什么?他很不理解,难道是他想要进房间安慰闻妙的做法不对?
女人心似海深,当女人选择关闭心门,就更是一道无法解开的未解之谜了。
次日一起床果然又是绵绵细雨,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没有停歇的意思。
农场草地是露天的,虽然也有遮盖的棚可以让小狗们活动,可这群还处于兴奋中的小狗们是根本闲不住,一个个的都想往外面跑,想自由自在地在雨中追逐,跳水坑,泥里打滚。
闻妙真是服了,在她手下驯服的小狗从来都是优秀生,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熊孩子。偏偏这群熊孩子底子还都是聪明机智的,一旦贪玩起来,花招比一般笨笨的小狗多多了。
闻妙费劲地唤吱吱,「你把弟弟妹妹们都叫回来,淋雨会着凉,你们每一个都不能生病。吱吱,你听到了吗!」
吱吱歪着脑袋看看闻妙,又依依不舍地瞧瞧远处仍在撒泼玩的兄弟姐妹们,它为难得像个既想顾家,又忘不掉外面野花的臭男人,那叫一个纠结啊。
闻妙真的生气了,她从不拿惩罚当武器,不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但今天她也不得不使出这招了。
她把钢管在栅栏上敲得邦邦作响,手语气急败坏地打着,「不回来今晚不让你们吃饭,零食想都别想,一个个的,在家里那么听话聪明,怎么到了这里就全变了?啊?你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棍子敲得第一下,吱吱的尾巴就不敢摇了,夹在屁股后面,畏畏缩缩地绕着玩闹的小狗群转圈,像牧羊犬赶羊回家似的,好像在说:求求你们了,大哥大姐,都回去吧,主人生气了。
闻妙穿着黄色雨靴,白色的雨衣,眼前因为水汽雾蒙蒙地看不清,她在生气,但也有点想哭,糟糕的天气加剧了眼下遇到的麻烦程度。
怎么办啊?
她那么想把这次项目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却就是不行,憋屈,愤怒,不甘,恐惧。归根到底,她太看重这次机会了,太想要成功了,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吱吱把小狗们带到了自己脚边,因为主人眼眶水润润的,一时没发现小狗们已经回来了,吱吱站起来,用脏兮兮的爪子在她腰间一拍,两个脏兮兮的爪子印儿。
闻妙回神,本就在生气的情绪中,一下子揪住了吱吱的后脖颈皮,打了它屁股一下。力气有点大,把最近的怒火都发泄在它身上了。
吱吱嗷嗷叫了两声,身旁的小狗唰一下都离闻妙远了一些,躲瘟神一样,生怕自己被牵连了,到底还是些岁数不大的狗崽宝宝啊。
「躲什么躲,再不听话,你们每个人都要受惩罚!今晚所有狗都不准吃饭,完不成今日的训练任务,比赛你们全都不许参加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小狗们玩归玩,但进组第一天就知道,它们的使命是站在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赛场上,自己身上肩负着重担,而且现在只剩它们几只,也是因为之前筛选掉了几十只其他狗狗。
它们认为自己是精英,是英雄小狗,现在又被批评说自己不是了?
“汪汪汪汪!”一个个开始抗议了,当然是吱吱作为中间狗,翻译后的团结一致行为。
闻妙开始立规矩,「好好训练,要把时间再缩短一些,每快五秒,那只小狗就可以单独加餐,增加总体的玩耍时间。」
吱吱转述,小狗们狗狗祟祟地聚在一起商量,不一会又由吱吱转达。
吱吱:“汪汪汪汪。”它们答应了。
当晚闻妙在民宿房间里思考,要不要给小狗健身,化脂肪为肌肉,以此来增加跑步速度,她不确定这一方案值不值得在赛前不到十天的情况下执行,万一反而有相反的效果就不好了。
叮咚,陆悼突然给她发了个邮件,用的是她的工作邮箱。
点开一看,是关于Y国诺尔小镇这一带,因为特殊的植被和罕见低的居住率,导致这一片含氧量比Y国其他地区,更是比国内海城高太多。
中华田园犬是适应力很强的小狗,它们来到含氧量充足的地区,会在短时间内呈现出亢奋、不服管的情况,需要人员早期干预。
若放任不管,小狗的运动极限不会根据环境调整,反而呈现出速度退步的情况,建议是锻炼心肺功能,采用高强度间歇训练(HIIT),重新训练小狗的运动方式。
闻妙读完这篇论据完备的文献,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如今面临了多大的麻烦,而她之前又走到了一个多么错误的误区。
她还以为小狗们和人一样,来到国外,贪玩,偷懒,渴望新环境,不仅不理解,还惩罚了它们。
仔细一想,中华田园犬才不是那种个性很坏的小狗,它们本性善良,这几只又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寄托了为国争光的任务的英雄小狗,怎么会犯贪玩的低级错误?
闻妙很自责,白天错怪它们了,此时此刻,闻妙觉得自己是女巫,是后妈,很可恶,该被骂得狗血淋头。
最快的弥补措施就是求助农场主人,立刻给小狗们加餐,不让它们饿肚子,她在短信上一顿沟通。
外国老头儿回:【哈哈哈哈,你们一走我就给它们开罐头了,这么可爱的宝贝怎么能饿肚子过夜?】
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出农场主人爽朗回应的嘴脸,闻妙半是无奈,半是侥幸,【多谢了。】
离诺尔小镇五十公里,Y国的繁华城区,陆悼站在五星级酒店落地窗前,蒙蒙细雨在玻璃上留下水痕,远处风景隔着一层水雾投射进眼里,显得灰败,没有光彩。
他眼下青黑,已经失眠两日,连马秘书都不知道,他悄悄地跟来了Y国,就在闻妙航班落地半小时后,抵达这家酒店。
两日时间中,他密切关注闻妙的训练,每当闻妙那边出现状况,一个小时内他就能收到信儿,然后绞尽脑汁,替她想解决办法,助她渡过难关。
诺尔含氧量高的文献就是他连夜查询,又咨询了国内宠物专家和气候专家等各领域专家,才找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发送完那条短信后,他就一直站在窗前发呆,是真的发呆,陆悼很少有没有工作,可以随意支配躺平的时间。现在有了,他却茫然地不知道做什么,像被扣掉了电池的机器人,没有指令,就僵在原地。
酒店附近有一条□□街,不少人到了这里就爱去那儿一掷千金,赌一个幸运和偶然。
刚入住酒店时,前台看他订了个总统套,特意发给他不少筹码券,邀请他去□□怡情一把。他没什么兴趣,一进房间,直接把券扔进了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
无所事事,甚至内心也丝毫没有接下来要干什么的行程规划,当了好几年总裁,他第一次这样感到茫然和荒芜。
好像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呢?他千里迢迢跟到Y国,是有什么大病吗?像个懦夫一样只敢躲在房间里。
“格兰特,我特意带了酒庄最好的红酒来,一起喝点?”
一个小麦肤色,黑发碧眼的意大利帅哥从客厅走进来,摇晃手里的红酒瓶,邀请陆悼到餐厅喝一杯。
他是陆悼国外留学时的室友提西摩,一个浪漫主义至上的生活家,家境优渥,天性散漫。
与冷静沉稳寡言的陆悼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一个外热内冷,游戏人间,立誓绝不真爱任何女人,一个外冷内热,追求纯真极致和信仰真爱。
按理说他们不该成为挚友,陆悼那么冷淡的人也不是主动结交的人,还是提西摩上赶着要和这个神秘的东方男人交友,问他为什么,他说:
“因为美超越国界和语言,格兰特的帅气对我眼睛很友好,我欣赏他,怎样!”
这人男女通吃,欣赏陆悼就真实地追求陆悼,结果被陆悼狠狠揍了一拳,被打怂了后悟了,情侣短暂,还是友谊长存。
不过提西摩在爱情里是妥妥的渣男,但对于朋友来说,却是仗义真诚的好兄弟。这趟来Y国,许多事都麻烦了提西摩,这人甚至为了陆悼,还去麻烦了闹掰的前女友,就为了给诺尔郊区农场建信号塔。
陆悼没拂他的面子,起身走到餐桌旁,这时提西摩已经开了红酒,给他倒了一杯。
陆悼拿在手里摇晃,酒红的液体略带黏稠,在杯壁上留下淡淡一层粉红色,液体旋转打圈,汇集在杯心,整只杯子像塞进了一条丝滑的天鹅绒,很美。
提西摩轻抿一口,薄薄的红唇更红了,他赞叹道:“不愧是酒庄所有酒中的国王品相,格兰特,你怎么不喝?要我喂你?”
他又在开玩笑了。
陆悼懒得理会他无聊的玩笑,脑海里是之前闻妙说的话——【不要喝酒】。
他把玻璃杯放下,杯托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出轻巧的声响,浅笑着回答:“戒了。”
提西摩震惊地半站起身,“你真爱上她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醋意,看陆悼的表情很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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