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绥被人刨了出来。
从三千米的地下刨了出来。
他全身覆盖休眠舱粘液,周边是一群哨兵欢呼。
这些人说太好了,终于挖出来一个有用的!
欢呼声中,林绥痛苦蜷缩成一团。
精神体回到身体,感觉格外沉重。
终日不见阳光的脸在漆黑的焦土上,显得更加苍白脆弱。
五个哨兵紧盯着这个瘦弱的身影,感受着来自向导的精神波动。
表情像压抑了半辈子的穷鬼。
“……”
2200年以前,有种金属异常受欢迎,名叫黄金,用途广泛,被人类视为硬通货。
2200年之后,科技爆炸式发展,黄金变成废铁,AI危机出现,经济大崩溃,一瞬间的崩溃,如同大厦倾塌。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拖着没用的金砖,依旧把这玩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珍贵,他们一脸沉醉。
现在,林绥从周围哨兵的脸上,看到了那个时代人类看黄金的表情。
仿佛自己是什么绝世珍宝,可以流通的硬通货。他被这种贪婪目光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
2237年夏日,林绥正在整理自己的实验数据。
当天下午,研究所的电子设备在同一时刻死机黑屏。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了三个月的实验数据,被啵唧一下删除。
林绥眼前发黑,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崩溃还没结束,实验室大门就被师姐踹开,他在死机的电脑上拔下数据存储器,一脸懵逼加入逃亡。
林绥边跑,边从碎片式的对话中得知,叛变的AI突破防火墙侵占了网络。
城市中的机器人不受控制,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
实验室里原本温柔的保姆机器人被AI控制,拿着菜刀四处乱挥,见人就砍,金属胳膊上闪着血珠,不知道是哪个可怜学员的。
出口大门的控制权也被叛变的AI接管,直接锁死。
老师当机立断,强制启动正在实验阶段的三台休眠舱,趁着它们没被AI夺取控制权以前,放入了三名学员。
年纪最小的林绥是第一个进入休眠舱的孩子。
沉入地下前,老师说:“等安全后,休眠舱会把你们放出来!”
他在休眠舱里等啊等,直到自己精神体被强制休眠,都没等到老师的好消息。
也不知道进入休眠舱的另外两名学员怎么样。
眼前有一个几十米宽的大坑,林绥当初用的休眠舱被挖了出来,放在大坑边上。
休眠舱外表带着泥土与锈迹,外面的五层防护结构基本被腐蚀干净,只剩核心,内壁上刻着一串编码X-321。
现在是安全了么?
但休眠舱被腐蚀状态告诉林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着身上厚重的防护服,饥饿感战胜理智,胃部强烈的灼烧感像有一只刺猬在里面滚。
身体结束休眠后,需要大量能量。
饥饿感战胜理智:“有吃的么?”
“吃的我们有,需要你拿东西换。”队伍中,一个瘦小的男人眼睛里泛着精光。
林绥从休眠舱里出来,身上一干二净,他下意识回答:“我没钱。”
听完这话,有人嗤笑:“我们要那玩意干嘛?”
少年坐在飞行器上,眉头僵硬,不要钱,那他们要什么?
他被拖上飞行器,防护服显示当下温度为152度。
远处的沙丘熔化像是巨大的玻璃山,强光照射下,散发着橙红的光芒。
这个世界变化太大了,以前没有过这么极端的环境。
林绥只记得2235年,一个名号为先知的AI机器人,带领部分AI叛变,人类陷入危机。
再之后2237年夏,他所在的城市也被AI侵占,老师启动正在实验阶段的休眠舱,把他放了进去,沉入地下。
有位哨兵像安慰自己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我叫沈树,你还记得你进入休眠舱的时候是哪年么?”
头盔发出闷响,原本温柔的举动变得非常滑稽。
隔着防护服,林绥看到一张硬汉脸,他笑得眼角拧出褶子。
这个叫沈树的人,相较于另外四个哨兵,眼神还算干净,最起码不把自己完全当成货币看。
林绥想了想时间:“2237年。”
沈树惊讶:“竟然是躲过天灾的旧人类?”
林绥懵逼,天灾是啥玩意?还有旧人类这个称呼真难听。
感觉像是仓库年久失修的机器。
队伍中唯一的女哨兵打量着他,眼睛里满是审视,这女人身高估得在一米八五以上,一头银色短发干净利落。
沈树告诉他:“现在是新历125年,而旧历结束的年份,就是2237年。”
林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奇怪的检测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在此之前人类历史上很少换过纪年,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他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休眠舱(实验版本)只能保持十年意识清醒,一旦超过这个数目,休眠舱就会开启超长待机模式。
十年清醒期内,林绥一直在给自己未完成的课题进行补充。
直到休眠舱强制休眠。
不知道这所谓的旧历是哪年结束的。
女哨兵起身,向他伸出手:“我叫安溪。”
出于对人类的信任,林绥下意识自我介绍。
“我叫林绥,在生物研究所学习,后来一个叫先知的AI叛变,危机之下我被老师林淮放入了休眠舱。”
提到先知,五个哨兵脸色各异。
尤其是那个叫安溪的女人,银色眉毛拧起,她问:“那林……”
几人说话的时候,飞行器落到一片森林,窗外发出清脆砰响,一节绿色的藤蔓出现在飞行器玻璃上。
藤蔓肉乎乎的嫩叶上还长着脆弱的绒毛,它敲击着飞行器的窗户。
林绥被这没见过的植物吸引。
这玩意儿像是多肉和爬山虎的结合体。
安溪看到这截绿色藤蔓后,耳后升起鳞片滋啦一声布遍全身。
单薄的塑身服上肉眼可见的鳞片突起。
眨眼的时间,林绥被护住,五个哨兵紧张起来,“小心!”
藤蔓上看似脆弱的绒毛刺破飞行器玻璃,它探入后,极速膨胀,不断往飞行器里钻,想要侵占空间。
“飞行器快失控了!”
安溪手指异化掐住藤蔓,指尖处流下绿色液体,飞行器被腐蚀冒出淡淡黑烟。
藤蔓吃痛,无规则乱甩,整个飞行器摇晃起来。
两个哨兵打破另一边窗户跳下去。
很快,外面燃起火,热气顺着破损的飞行器窗口钻进来,林绥被烤得眼睛发干。
飞行器内的藤蔓慢慢萎靡,安溪手里只剩一滩带有腐蚀的绿色粘液。
细腻的银色鳞片不断融化,粘液贪婪腐蚀皮肉。
她忍痛剁掉自己被腐蚀的右手,飞往行器外扔:“速效生长剂,速效愈合剂!”
林绥替这女人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疼吗?
战斗结束后,沈树拿出一管药,往沾有粘液的地方撒,粘液腐蚀性消失。
十分钟后,跳下去的哨兵回来,他们手里拿着一节淡绿色的晶体。
安溪问:“就这么点能源?”
胡方耸肩:“这里是天幕中心,怪物不多。”
林绥惊讶:“现在的变异植物已经这么强了?”
进休眠舱之前,人类可以和变异植物和平相处,公园里不少绿化带专门用变异植物,因为耐折腾。
沈树叹了口气:“这还是小家伙呢,你是没见过厉害的。”
安溪收回自己的异能擦了擦手:“行了,赶紧准备准备撤离。”
她说完,以眼神示意沈树。
沈树立马意会,他拍拍林绥肩膀,提出最终目的:“孩子,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帮我们点忙。”
飞行器狭小的空间内精神污染浓烈。
出于向导的本能,林绥开口:“需要我疏导?”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哨兵迫不及,表情如同劫匪遇见浑身缠着银行卡的富豪。
沈树:“是的,希望你愿意给我们疏导。”
林绥摸着空空的肚子:“你们需要疏导,可以早点说……”
边上,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开口:“蜂巢有规定,我们不能强迫以及引导向导为我们疏导,手环会实时记录哨兵的一举一动。”
他惊讶:“这蜂巢的规定……还挺人性化。”
林绥其实没明白这规定的实际意义,如果大街上有哨兵说难受想要疏导,向导一般不会拒绝帮忙。
不能强迫可以理解,但不能引导是什么鬼?那哨兵需要疏导的时候,连说都不能说,只能等向导主动提出?
“你愿意提供疏导么?”
“事后我们会用食物作为报酬。”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林绥委婉提醒:“我的疏导手段可能有点暴力。”
他是攻击型向导,能力被判定为精神收割。
根据精神保护公约,林绥不能随意释放自己的精神体。
攻击型向导的疏导速度虽然快,但疏导过程极其痛苦,哨兵会比精神污染时还难受。
以前的法律,林绥不知道如今是否适用。
安溪二郎腿从左换到右继续抖,不以为意。
瘦小男人插嘴:“我起码两个月没有进行过疏导了,在这样下去,人会疯的,只要能疏导就行。”
被污染成这个样子,确实横竖都是死。
想到这里,林绥点头:“可以。”
他伸出手等待哨兵自觉前来,这些人的精神污染太严重了,他又是攻击向导,目前最好的疏导方式,只有接触疏导。
精神体和污染像是普通树木与绞杀榕的关系,污染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坨,一拔就能掉。
时间长了,污染物会慢慢包围哨兵的精神体,最后完成残忍的绞杀。
大多数向导的疏导就像是一剂专门对付污染物的药,非常柔和。
而林绥的疏导能力,纯属是拿着一把死神镰刀敌我不分,在精神体上乱砍。
对他来说杀死哨兵比疏导哨兵更简单。
沈树把手放过去,豆粒大的汗珠不由自主往下掉,即使现在飞行器舱内温度已经下降到了12度。沈树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像是在接受天神的审判。
精神体的每一寸都在被林绥疯狂碾压。
感觉梳理得差不多后,林绥随便甩甩手:“好了。”
回答他的,是对方一趔趄咣当摔倒的声音。
曾闯蹲下查看:“歪,老沈,你怎么了?”
只见沈树瞳孔涣散,手脚微微抽搐,像是精神污染爆发后濒死的特征。
“老兄,你别吓我们啊!”
安溪站起来,她手指指尖异化,戳在林绥太阳穴。
“你把我队员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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