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及，远处的街灯尚未退去，银翼修理店外的空中渡道上雾气氤氲。查尔斯握着机械部件，正给一把旧型号接口做最后校准，火花间歇性地跳动，映出他专注而略带疲惫的轮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米歇尔迈步而入。他浑身还有废墟尘土，肩头仿生神经线微微露出金属光泽。查尔斯下意识抬头，焊枪停在半空，火星犹豫着落下。
“早。”米歇尔声音低沉，却足以令整个银翼修理店寂静。
“回来了。”查尔斯放下焊枪，顺手在金属工作台上拂去碎屑，“来试试这这个？”仿佛他们只是一个晚上没见。
米歇尔不动声色，将一个黑色小盒推到柜台中心间——那是加密数据盒，表面蚀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编号。查尔斯眯眼，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一根金属臂臂节脱轨，伴随急促的气压泄漏声迸出一阵火花。查尔斯一个箭步上前，拽住臂节固定杆；米歇尔右手按下控制台紧急停机键，屏幕瞬间归零。
“没事？”查尔斯一抖焊枪手柄，“差点成火炬。”
“多亏你。”米歇尔垂眸，却在低头操作数据盒，“风起于青萍，也陷得快。”
查尔斯放下手里的活，给他递上一杯热咖啡：“醒脑的，试试看。”又顿住，将手收回来：“瞧，我忘了。你这家伙是仿生人，不用进食。”
从脚边的工具箱内取出一只不大的能量罐。抛给米歇尔，扬起下巴，笑着说：“你要的是这个才对。”
米歇尔接过，指节与金属罐体相触发出轻响：“谢谢。”他抬眼，对上查尔斯的目光，“‘深井’那么简单，不只是生物实验。仿生人为什么会具有自我意识，也和‘深井’脱不开关系。——我想‘深井’正打算重启更大规模的试验。”
查尔斯沉默良久，微笑却带着笑里藏刀的锐利：“来日方长，我也不想让焊枪，或者你，孤军奋战。”
两人相视，晨雾中，修理店的灯火依旧耀眼，却显得分外温暖。
查尔斯靠在工作台边，侧头看着米歇尔，将手中的能量罐旋钮拧开，一股淡蓝色的等离子暖流在罐口涌出。自从上次两人呆在这里之后，查尔斯趁着米歇尔消失的这几天购买了不少仿生人专用的能量罐，堆在银翼修理店四处。
米歇尔将能量罐靠近手臂内侧的注入口，把等离子能量送进循环系统中。
智脑的提示声响起：“能量已补充。目前能量剩余12.3%请注意能量消耗速率，建议立即进入低功耗模式，或及时补充高频能量。”
湖绿色的眼底数据流的流动速度放的更加缓慢，米歇尔伸手戳了戳查尔斯，开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还有吗？我的能量见底了。”
查尔斯上下瞅了他一眼，腹诽：嗯？这家伙也会能量不足？明明之前这么久就看见他在费罗那里补充过一次能量，这是哪个型号的自循环补给系统？军方都不敢这么省电。还以为在太阳下晒晒，光靠那点太阳就能补充高昂的能量消耗。
心里是这么说的，手上却是诚实的在抛了两只能量罐给米歇尔。“给。够了么？”
“你说他们要重启规模化试验，”查尔斯轻声喃喃，“你有什么线索？”
米歇尔平滑地点开盒盖，里面是一个微型光存储芯片，表面闪烁着不规则的光芒。他将它轻放在工作台专用解读器上，几道细若发丝的数据脉冲迅速扩散，投射出一行行半隐半现的文字与波形。
“这是废墟实验哨站中外泄的一小段。”米歇尔指尖在空中轻弹，光幕随之放大——一段隐约的影像、几行毁损的日志。“他们在探索‘意识上传’的参数阈值。如果成功，人类的伦理会受到极大颠覆吧。”
查尔斯抿了口咖啡，目光凝重：“也就是说，一旦？这个项目成功，人类的伦理就危险了？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自然会有各个政坛的领导者、学者们担心。”
“不一样。等到那天真的来临就来不及了。不是么，查尔斯。”米歇尔看着查尔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慢吞吞的说，好似要让他听清楚自己所讲的每一个词。
“正合你我所不愿。”米歇尔语气冰冷，“这和‘重启试验’不是科研突破，而是彻底的掌控野心。”
查尔斯握紧焊枪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就，试着先堵上这条漏洞。我们吗？”
他伸手轻拍米歇尔的肩膀：“别再独自奋斗了，这次咱俩联手。唔，估计还是不够。要是还有更多人就好了。”
晨雾从门缝涌进，伴随机器低鸣，修理店内的世界既是复杂齿轮的交响，也是两人再度并肩的起点。
“更多人？”米歇尔低声重复，似在思索。他的指尖滑过光幕，划出几段标记，“能找到的人不多。费罗算一个……但她现在在哪里，我们都没有线索。”查尔斯凑上前去，看着米歇尔的光幕，指着其中一个说：“丹尼尔？他应该会和我们一起。还有谁可以一起行动？不要只盯着我俩共同认识的。你的仿生人朋友去哪儿了。”
米歇尔闻言倒是笑了一下，只是那弧度淡得像是薄雾中泛起的一丝涟漪。“那也得看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从那个道貌岸然的系统里拔出来。”
查尔斯似乎觉得米歇尔消失这几天后回来变得更加有人的感觉了——没有这么一板一眼的冰冷。是，错觉吗？
查尔斯坐在旋转椅子上转一圈，随手撑在台面：“反正我们这儿不是正统出身，干的事也不走章法。能不能联络他们，不妨试试看。”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有别的理由？”
米歇尔沉默片刻，点开数据盒底层的隐藏文件。“找到自我。真实的自我。”
“哦，这两件事又不冲突。完全可以一起进行。”查尔斯拖着下巴，挑眉。
“找到自我？真实的自我？”查尔斯轻敲着工作台，目光在半透明投影中游移，“听起来像是你的老问题——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不被那套标准化模组绑架。”
米歇尔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仿佛在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回声。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声音低得像风划过废墟：“这一次，我要不只是逃离‘深井’的影子，还要找到那段被抹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让我偏离了设计轨道？”
查尔斯点头，把焊枪靠在一旁挂架上，转身抓起那只能量罐：“那就先补充能量，不能在半路上断电。”他打开第二罐，递给米歇尔，“这回，你再敢自己胡乱行动试试看。你猜下次回来，我会不会把你拆开来彻底研究？”他斜眼睨着米歇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米歇尔接过，目光透出一丝罕见的温度：“嗯。”
“丹尼尔很可靠，是个很厉害的骇客。灰雾街那边……也可以加以利用。”米歇尔经过分析后得出结论。
查尔斯将光幕一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隙。冷风携着晨雾涌入，拂过他额前凌乱的、金色的发丝，“看来，日子要重新热闹起来了。”他回头笑着说，语气带着一贯的轻松，却掩不住那一丝认真。
米歇尔靠在工作台旁，抬眼望向灰白天色，湖绿色眼底的数据流闪过微光。他轻声应道：“嗯。风暴前的宁静，已经足够长了。”
太阳彻底升起来，挂在满是云层的天空。
其实还没考完试，先更一章。大家看着先。（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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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银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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