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隔着游烈把自己刚剥开的螃蟹推过去，“卓凡。”
程卓凡猛然回过神来，“嗯？”
蔺沧笑着说，“吃这只吧，刚剥出来的。”
程卓凡低头一看，自己盘子里的螃蟹早已凉透了，蟹壳和蟹肉混在一起，被拆得乱七八糟。
好好一只螃蟹被浪费了，他红了脸，“谢谢。”
游烈守着人家哥哥，还敢嗤笑说，“吃饭都走神，您脑子里装着什么家国大事啊。”
程卓凡没理他，低头剥蔺沧给他的螃蟹。
临别在即，大家都想享受一番难得的相聚时光，今晚便没有安排勤务兵站勤。
蔺沧把程卓凡盛满螃蟹碎壳的盘子拿走，又给他换了一个新的来。
程卓凡小声说“谢谢”。
他低头吃饭，视线余光里，蔺沧调好一碟子海鲜酱料，用筷子尖沾了一点送到游烈嘴边，“尝一下。”
游烈含住舔了舔，“再来点姜。”
蔺沧便加进去一小勺磨得碎碎的姜沫，搅拌一番，又沾了一些给游烈尝。
这回游烈比较满意，点头通过质量认证，“可以。”
蔺沧就专心给他剥虾，剥好后整齐排在盘子里，浇上一层酱汁，放到游烈面前，顺手拿走他堆满了排骨骨头的盘子。
游烈对舌尖上还盘旋着的葱香排骨味道十分留恋，眼睛盯着那个被蔺沧撤下去的盘子。
蔺沧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看样子，习惯性地就要来摸游烈的头。
游烈迅疾往旁边躲，“你没洗手！”
蔺沧返身洗完手回来，桌上话题又换到民生资源部新上任的议政大臣。这是一个比较容易捞油水的部门，新上任的议事大臣十分年轻，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因此很不能服众。
“不过，听说他上任第一天，就把民生资源部的账册查了一遍，在下班前就秘密约谈了几个高层官员，要求他们返还这些年的不正当得利。”
新大臣上任时，他们已经在维塞纳斯领空上盘旋着看无聊的欢迎表演了。这几天，戚湛山在国内的特工不断传来消息，都是关于这位新大臣的。
“真是个人才，上任第一天把人得罪光，现在有人买凶杀他，我还要分出一部分特工去保护。”
戚湛山摇头叹气，“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刚毕业的小毛孩。”
蔺沧笑着说，“这回你的情报网不准了么？那可不是刚毕业的青涩大学生。”
“嗯？你认识吗？”
“他叫段小榛，出身秦安山区森林武警。”
戚湛山被段小榛的开局惊到了，“真的吗？”
蔺沧说，“他也不是一步登天，他今年……大概三十五六岁了吧。”
戚湛山又吃一惊，不禁摸摸自己的脸。
蔺沧笑问，“怎么？要去请教如何永葆青春么？”
戚湛山立刻反击，“你要是想让我的人帮你打听，就直说，毕竟和老婆差了七八岁是挺苦恼的。”
蔺沧：……
席间气氛热烈，只有两个人在默默干饭。
游烈是真的尊重厨师的辛苦付出，心无旁骛地负责空盘。
程卓凡则怀着重重心事，只用吃东西来掩盖。
今天下午，他也在那片金乌林间。
他是去寻找蓝鬼藤的。
他想去找找看，是否蓝鬼藤的生长环境周边，有某种拥有同样奇特功效的伴生植物。
岛上大部分蓝鬼藤都被维塞纳斯王室采摘下来送到了总督府，他不得不去远一些的林间寻找。
他趴在一棵大树裸露的树根旁观察时，听到了游烈和蔺沧的声音。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有意藏在那里的，一开始，他只是忙着刨那株和蓝鬼藤同样颜色的蘑菇，等他想出去打招呼时，外面的声音却变了。
他不敢动，蹲在树根旁脸红地快要烧起来。
那株颜色鲜艳的蓝色蘑菇失去了树根滋养，颜色逐渐变得暗淡，像它逝去的生命一样渐渐流逝。程卓凡蹲在那里，眼看着一朵小蘑菇慢慢失去生命，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一点点抽搐起来，空气被挤出肺呛，他觉得胸闷，快要无法呼吸。
那些声音终于停下的时候，他听到游烈喘着气说，“扔了吧，好多虫子。”
他静静等着林间恢复静籁，默默走出去，捡起那捧被丢下的花。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曾经，他还抱着一点点微淼的幻想，他觉得游烈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甘居人下……但是现在，他笑了笑，庆幸自己保守住了这个秘密，他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程照华终于注意到弟弟的异常，回到房间后，他问，“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他摸摸弟弟的额头，“是不是下午出去晒到了？这种湿热的环境最容易中暑，我给你拿点药。”
程卓凡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程照华说，“那去洗个澡，早点睡觉吧。这里的一种浴盐很不错，我给你泡一点。”
程卓凡点点头，不想让哥哥太担心，就打起精神来走进浴室。
谁料等他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程照华把箱子拿了出来，半跪在地毯上收拾东西。
他惊异地走过去，“怎么了，哥？”
程照华声音里带着慌乱，一边抓起床上的衣服胡乱塞进去，一边拿着通讯器等戚湛山接通，“首都出了点事，我得回去。”
程卓凡一惊，“怎么了？”
“现在还说不清，汉青发现了一些迹象，他自己应付不了。”
“什么迹象，这么着急吗？明天交接仪式结束，我们后天一早就启程了。”
程照华摇头，“不行，我不放心，汉青跟我描述了一下，我听着不太好。”
戚湛山可能在忙，一直没有接通。程照华在房里转了几圈，又去看营养基里那些茁壮盛开的蓝鬼藤。
程卓凡跟在他后面，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心里乱成一团，“哥，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你留在这里，把蓝鬼藤的生长环境调查清楚，”他摸了摸弟弟的头，“我去跟杨隆说一声。”
他出门前，程卓凡心里忽然慌乱起来，“哥……”
程照华对他笑了笑，“没事，你先回去吧，不是困了吗，早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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