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卓凡出院后半个月,国安部依然没有那天的闯入者的半点消息,倒是白赫发来了一张照片,说和画像师给出的素描人像很像。
“马杰,国际上知名的黄金抢劫犯,被国际警察打断了右腿,还能跳海逃走。”
“不过听说他负伤后再也没出来过,居然被那群人找到了吗?”
戚湛山看完白赫发来的资料,叹了口气,说,“咱们的对手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游烈只觉得很窝囊,他刚刚把和蔺沧结婚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想了一遍,发觉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对方开一枪,他们才躲一下,但直到现在,对方穷图匕现了,他们还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下午,陪我去一趟芙英山吧。”蔺沧说。
游烈想了想,“我晚上还要去王宫执勤。”
“来得及,芙英山后山离王宫很近,我送你过去。”
“我的制服还在家里。”
“嗯……这样,我们先回家,拿上你的制服,如果我们下山早,就回家里换。如果晚了,你就在车里换。”
“好吧。”游烈说。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去那里了?”
“突然想去走走,”蔺沧摸摸游烈的头,“想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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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秋了,和首都周围其他的山比起来,芙英山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这里原先有许多杨树,但由于离王宫很近,为了防御视野需要,高大的树木都被砍去,只剩低矮的灌木丛。
时间久了,这里长起了一片片芦苇,秋天的时候,一丛丛白色芦絮飘在风里,在秋日晴空下有一丝苍凉的美。
林襄辉把车停在山脚,隔着五十米的距离,远远跟在蔺沧和游烈后面。
游烈不太明白蔺沧为什么要带自己来爬山,但他察觉到蔺沧的情绪不太好,于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终于,两人爬到山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王城区。棋盘格一样的规整街道,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游烈兴致勃勃远眺,“能看到咱们家吗?”
“我们小时候,常常过来爬山。”蔺沧说。
“是啊,不带我来。”游烈还记得游野是怎么用一瓶牛奶甩开自己的。
蔺沧笑出声,用手在自己大腿上比了一下,“那时候你就只有这么点,指望你自己爬上来是不可能的,难道要我们抱你爬么?”
游烈明白他说的是对的,还是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山风凉爽透人,带来些清新的草木味道,蔺沧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让风吹进已出了一层薄汗的胸口。
“其实照华一直想做一名军工设计师。”
过了一会儿,蔺沧忽然开口。
游烈于是明白了蔺沧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的原因,今天大概是什么跟照华哥有关的日子,他需要一个时机,来抒发心里的沉郁。
“程家祖祖辈辈深耕军工行业,照华也很有天赋,很小的时候就能把枪拆着玩了。”
“后来……殿下身边的一位医官被人收买,偷偷把殿下的医疗档案偷出去,虽然被国安及时截住了,但还是吓了我们一跳。”
“再后来的有一天,照华约我爬山,”蔺沧笑了笑,“就是这座山。”
“他把他所有的枪械设计图都带来了,我们把它埋在了一棵树下。照华说,还是不想彻底放弃,等以后殿下的位置坐稳了,再也没有心怀不轨的人对王室有威胁,他就退下来,还是去研究枪械。”
蔺沧迎风站着,让山风吹干眼角的泪水。
游烈不知该怎么安慰蔺沧,他心里也很难受,看见蔺沧的眼泪,有些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
蔺沧笑了笑,接过来攥在手里,“我想把它挖出来,它们是照华的梦想,我不想让它们永远埋在土里。”
游烈点头,终于明白了蔺沧为什么要带着铁锨上山。
林襄辉从远处跑过来,三人在山顶找到一株很矮的桃树。
蔺沧蹲下身,摸了摸小桃树粗糙的树干,“这是我和照华一起种的,芙英山不许栽种高树,我们就从宫里拖来一株小树苗,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活着。”
前几日刚下过雨,山顶土质松软,十几锨下去就碰到一个硬物。
蔺沧怕铁锨锋利的边缘伤到匣子,让林襄辉收起来,半跪在地上用手把土一捧捧地捧出来。
游烈也在他身边帮忙,两人徒手往下挖了几厘米,土坑里露出防水油布的一角。
蔺沧小心地把那个包裹拿上来,一层层掀开外面的油布,露出一个铁盒子。
十多年过去,在油布的保护下,铁盒没有被锈蚀分毫,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蔺沧把手指搭在盒边,很久之前的那个下午又浮现在眼前,他看到少年程照华小心地用油纸把铁盒包好,恋恋不舍地把它放进土坑里,「其实学医也不算太难吧,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鼻腔再次泛起酸涩。
他没有勇气打开它,里面有程照华的图纸、程照华的笔迹,甚至,他记得,当年程照华放进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因为他不想让这些图纸孤零零地被食腐虫啃光。
他离开一个月,蔺沧还是没有勇气看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
游烈轻声说,“我们把它们带回去吧。”
蔺沧点点头,平复了一番情绪,又看了看天色,说,“下山吧。”
时间有点晚了,回家换衣服已来不及,蔺沧让林襄辉先下山,把车开到西边的山脚下,他和游烈走另一条路下山。那里离王宫最近,游烈有特别通行许可,可直接从王宫北侧城门进入。
然而等他们下了山,却不见林襄辉的身影。
黑色防弹车停在河提,蔺沧走近了,发现车身上有一条刮痕。
他很确定,这道痕迹,今天出门时还没有。
他把手放在上面摸了摸,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好像是子弹擦痕。”游烈说。
他拿出通讯器,一分钟忙音后,通讯被转切进蔺沧副队长的频段。
“没人接。”游烈心里沉了沉,再次尝试拨给林襄辉。
蔺沧蹲下身去看,借着夕阳光线,路面的石英砂石发出反光,“脚印很乱,往北边去了。”
游烈也一同蹲下,却没看出哪里有脚印。
“这里,特定角度才能看出来。”
蔺沧站起来,给戚湛山挂了紧急通讯,请他立刻派人过来。
游烈也看出了路面那些凌乱的脚印,或者,那不能被称为脚印,那只是打斗过后在石英砂地上留下的混乱痕迹。如果不是特定角度下的阳光反光,是绝看不到那些与风吹截然不同的痕迹的。
“对方起码有四个人,”游烈站起来,“以林襄辉的身手,他还有枪,居然解决不了这四个人。”
他有点慌,“我们去追吧。”
蔺沧同意,两人上了车,由游烈开车,一路沿着北面行驶。
这里没有路,全是大片大片的芦苇丛。一人多高的芦苇把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蔺沧开了车窗,拉开手枪保险栓。
“好像有血味。”游烈使劲吸了吸鼻子,他从金花村回来后,不仅能闻到信息素味道,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此时,空气中正飘来隐隐血的腥气。
“鸣笛。”蔺沧说。
游烈按响车喇叭。
“停车。”
游烈把车停下,发动机熄火,两人各开一面车窗,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游烈眼睛一亮,黑旋风,去年二零七军工厂的新枪,是蔺沧官舍的统一配枪!
他立刻推门下车,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狂奔,很快,就在一片倒伏的芦苇丛中看到林襄辉。
他的腹部洇出大团血迹,人还算清醒,只是疼痛之下,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不敢贸然改变体位,只能平躺,游烈二话不说跪到他身边,想把他公主抱起来。
林襄辉疼得脸色煞白,捂住腹部,动了动嘴唇,无声开口,“滚。”
他一个一米九的alpha,被公主抱出去,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嗯,位置发你了。人没事,就是流了很多血。”蔺沧挂断通讯,也走过来半跪在林襄辉身边,握着他的手说,“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林襄辉嘶嘶吸气,挤出个笑来,“别搞得像我生孩子一样啊,长官。”
游烈忍不住骂他,“别贫了,你还在流血呢!”
林襄辉往自己腹部看了一眼,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颗子弹?”
林襄辉眨了眨眼,他今天穿了防弹衣,虽然是轻薄款,没能防住近距离子弹的袭击,但总算减缓了大部分力道。
子弹一进入身体,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子弹,这是国际上早就禁止使用的螺旋弹。
这种子弹头部带三个螺旋形开槽,进入体内后,入弹孔只是一个圆孔,但身体内部组织早就被搅烂了。还好他穿了防弹衣,不然蔺沧又要多办一场葬礼。
戚湛山的人来得很快,陆军总院的救护车紧随其后。
医生给林襄辉做了紧急止血处理,把他平移上担架送往医院。
国安特工在周边勘察一圈,也带着证据回去了。
“为什么要对林襄辉下手呢?”
游烈在车里把衣服脱了,猛灌了几口矿泉水。
蔺沧拿一条毛巾给他简单擦了擦背,说,“等会我就去湛山那里看看。”
两人都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林襄辉只是蔺沧的护卫队队长,接触不到什么机密,实在没有理由要被追杀。
游烈点点头,草草穿好了制服,跳到前面去开车。
他先把蔺沧送到了国安部,然后一路开到北面城门。
等待验证通行许可的时候,游烈忽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哨兵眼睛眨动的频次有些异常。
半分钟后,哨兵向游烈敬礼,“长官好,请通行!”
游烈看看天边的夕阳,“你眼睛怕光吗?”
哨兵愣了一下,“不怕,长官。”
游烈点点头,笑了,“没什么,我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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