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游烈警觉,耳廓悄悄变红了。
蔺沧从容解开第二颗扣子,露出更多温润皮肤来,“你不是想知道原因么,就在衣服下面。”
这不是游烈第一次看到蔺沧赤/裸的上半身。上一次,他近距离目睹了蔺沧后背鲜血淋漓的鞭伤,那时只觉得心惊,眼里全是那些深深刻在皮肤上的血痕,没留意到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直到蔺沧解开最后一颗扣子——
游烈惊讶地看到,他的胸膛和腹部零星遍布着许多圆形疮疤,像是烟头按上去留下的,却比烟头大得多。
“怎么弄得?”游烈惊愕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凑过去看,疮疤的颜色是暗沉的褐色,应该已经过了许多年,但由于伤势太重,这么多年过去,痕迹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在皮肤表面增生出一个个凸起的斑瘀。
游烈抬手摸上其中一个,感受到指腹下凹凸不平的痕迹,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蔺沧受过这样的伤,游野也从没提起过,就是这些伤,让他从殿下身边离开吗?
“后面也有。”蔺沧说。
游烈扒着蔺沧肩膀让他转过去,看到那个有着漂亮肌肉丛的背肌上,缀着许多相同形状的增生凸起。
看着那些丑陋的深褐色疮疤,游烈皱起眉,忽而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掰着蔺沧肩膀又让他转回来。
等看清眼前所见,他愣在那里。
深夜无比和暖的卧室里,冷汗遍布全身,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象出蔺沧受伤时的场景,游烈深吸口气,抱着被子靠回枕头里,“怎么弄得啊?”
那些伤疤,竟然是前后对称的。这意味着,蔺沧当时受到的是贯穿伤,从后往前,穿体而过。
游烈不敢想了。
蔺沧重新系好扣子,整理好睡衣,也和游烈一样靠在枕头里。
他侧身看他。
游烈眼里映着一盏橙黄色光晕,这让他平时总是桀骜难驯的眼神看起来很乖。
蔺沧替他拢了拢被子,“是钢筋。”
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如今再提起来,他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讲出来了。
那是他成为穆沣护卫队队长的第三年,他和穆沣遇袭,一路逃到一处建筑工地,为了保护穆沣,他掉下去,被十几根裸露的钢筋钉在地上。
拇指粗细的钢筋穿进后背,又从前胸穿出。
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他又是幸运的,十几根钢筋,居然没要了他的命。最凶险的三根,交叉着从胸腔穿过,形成一个三角形。他的心脏就在那个狭窄空间里蓬勃地跳动。
程照华那时正被庞杂的医学知识搞得焦头烂额,几次摔书决心再也不学了,听到蔺沧出事的消息,他沿着一路刺眼的血迹追到手术室门口,向神灵发誓,只要蔺沧能平安活下来,他就把16本基础医学书全部倒背如流地背下来。
“后来我没事了,他真的把那些书背下来了。”蔺沧想起程照华背书的那段日子,笑着说,“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厉害,他背书那会儿,蓬头垢面的,脾气无比差劲,程家的杜宾犬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游烈却笑不出来。
“早就没事了,真的。”蔺沧说。
游烈不信,他想起在北部边境的日子,蔺沧经常咳嗽,似乎很怕寒冷的空气,出门总是要用围巾围住鼻子。
“一些后遗症总是免不了的,”蔺沧笑一笑,“比起刚受伤时,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游烈突然想起什么,从被子里挣出两只胳膊,二话不说去扒蔺沧的衣服。
蔺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对游烈一向纵容,好脾气地任他把自己刚穿好的睡衣扯下去。
游烈的目光在他背上逡巡,手指抚上那些已经变淡的鞭痕,松了口气,又靠回去。
蔺沧明白过来他在看什么,好笑地看着他,“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是不是太晚了?”
游烈哼道,“有那么多人关心你,不缺我一个。”
“可我最在意你的关心。还有,你把我扒成这样,就不管了?”
游烈看一眼他裸在空气里上半身,被子一掀盖住脑袋,“你又不是没长手,自己穿。”
他滑进被子里躺好,翻身背对蔺沧,“关灯,我困了。”
蔺沧帮他把后背透风的被子掖紧,才把台灯拧灭。
-
第二天,游烈醒来,听见院子里一阵热闹的喧哗。
从窗帘缝里一看,林襄辉站在汉白玉石阶上,指挥勤务兵打理院子,两个勤务兵搬来烤架,又从库房搬出方桌拼起来,铺上银线刺绣桌布。园丁把草皮翻了一遍,洒下花木的种子,正在浇水。
一片忙碌的景象。
游烈推开窗户,“林襄辉!”
林襄辉用手遮着阳光,仰头喊,“几点了还睡?赖床的孩子要被打屁股呦~”
游烈想抓起惊蛰扔到他脸上去,“你在干嘛?”
“今天长官宴客,提前做准备!”
宴客?游烈合上窗帘,随便套上一身衣服下楼。
袁叔也在忙,两个勤务兵坐在餐桌前切水果,见游烈下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游烈有点脸红,大家都衣着周正,自己穿着睡衣就下来了。正想回去换,就听到蔺沧叫他。
转头一看,蔺沧也穿着睡衣,坐在靠窗的沙发前看办公终端。
游烈坐到他旁边,“有客人吗?”
蔺沧摸摸他的头,“今天大家都有空,就请他们过来聚一聚。”
游烈的头发长了一些,戳在手心里不再是硬硬的发茬,像刚出生的小刺猬,软软的刺,搔得人心里痒痒的。
蔺沧想再摸几下。游烈垮着脸往一边歪,“再摸就不礼貌了。”
蔺沧笑着收回手,站起来去端早餐。
“你也没吃吗?”游烈咬着一个包子问。
“不饿,等等你一起吃。”蔺沧帮他往豆花碗里放调料。
游烈心安理得享受着蔺沧的照顾,还要挑毛病,“如果我睡到中午呢?”
“那就一起吃午餐。”
阳光落在亚麻桌布上,细微的纤维绒毛在春风里微微颤动。游烈闻着清新的植物香气,听着勤务兵们热闹的笑声……对面蔺沧笑得温柔灿烂,低垂的睫毛沾满金色日光。
游烈咽下一口嫩豆花,嗯,春天要来了。
-
早饭后,蔺沧去军部开会,游烈无所事事,晃了一圈,去了京郊射击训练场。
程卓凡果然在这里,脚边落了密密麻麻一堆弹壳。
负责这里的少尉愁眉苦脸,既不敢阻拦一位上尉,更不敢惹程家的小少爷,只站在一边看准了时机准备去收拾弹壳。
游烈跟他说了几句,随便拿一把枪,也进入射击场。
程卓凡戴着降噪耳机,完全没留意身后有人。
一轮射完,他放下酸疼手臂,紧盯着电子屏。
很快,成绩反馈回来,33.73分。
程卓凡仇视地瞪着那几个红色数字,二话不说伸手抓弹夹,没料到抓了个空,他一把摘下耳机,“秦少尉!没子弹了!”
“这么大火气啊。”
程卓凡扭头,看到游烈,眼中泛起不服输的火光。
“你要是来笑话我的,就请赶紧笑,笑完我还要继续练。”
“你练的什么啊?你这是浪费子弹知不知道?”游烈踢走几颗崩在他脚边的弹壳,“军费中的弹药消耗是为了正规部队训练用的,不是给你这种小少爷赌气浪费的。”
程卓凡脸色铁青,“我不配练习射击吗?”
“你可以练,但你现在在干什么?报复性练习,拿这些子弹撒气!”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游烈上前捏住程卓凡腕上一处筋脉。程卓凡手一麻,枪掉下去。
游烈捞起那把枪,摸了摸枪膛,挑起了眉,“G92都能烫成这样,你打了多少发子弹了?”
“不关你的事!”
“我跟你道歉行吗?”游烈把G92放到一边,另一只手在身后摆。
秦枫赶紧递上两个新弹夹。
游烈把弹夹压进手枪里,举起来瞄了瞄,“不该说你是‘花里胡哨的菜鸡’,我向你道歉。”
他把枪递给程卓凡,“拿着。”
程卓凡咬牙,“我不用你教。”
“你以为我想教你。”游烈撇他一眼,“要不是蔺沧让我来,我才懒得管你。”
他把枪塞进程卓凡手里,站在他身后执起他持枪的手,“你的动作全是错的,谁教的你?”
程卓凡气疯了,手肘用力撞在游烈肋骨上。游烈退也不退,稳如山松般站在原地,一手握他的手,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想进步就好好学,别发那些没用的少爷脾气。”
十发训练弹结束,成绩传输回来,92.17。
“要不是握着你的手,我能打99。”游烈把枪收回来,捏着程卓凡桡骨上方的经脉,“你这样车轮战,枪械损耗不算,肌肉也要疲劳伤。”
“你自己就是医生,不懂吗?”
程卓凡想把手抢回来,奈何游烈的手指铁钳一样攥着不放,从手腕到肘弯按了一遍,“给你个专业的建议,先停几天,等手腕恢复了再练。”
说完,他摆摆手,“走了,不用说谢。”
程卓凡抓一把子弹壳,冲游烈的背影扔出去,“你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秦枫战战兢兢问,“程上尉,要换新子弹吗?”
程卓凡看起来快爆炸了,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快速起伏着。
秦枫心疼他的训练弹,等了半天,却听这位任性的小少爷说,“不用了,谢谢,我改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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