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走后,涂山容容起身去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伯格。
司机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徒留一身尴尬。
拉亚伸手,将神情涣散,目光呆滞的小孩子扶起来。
小孩子低着头,也不理她,甚至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拉亚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有多说,只是牵着他冰凉的小手,往回走。
司机怀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应该响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没敢当着唐纳德少爷的面接。
空旷的停车场,细小的声音异常清晰。
拉亚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司机怀里手机震动停下的瞬间,拨通了威廉的电话。
“莫西莫西,前辈,我打了好几通伯格他们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我这就过去,看能不能在路上找找,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电话对面的男人很着急,慌乱地解释。
拉亚回头,复杂地看了眼司机,道,“不用过来了,我在停车场找到他们了。”
司机的心脏一下子被拎了起来,屏着呼吸,惴惴不安。
没关系,就算是百丽夫人,以她对伯格少爷的冷淡态度,这件事也不会深究。
更何况那可是唐纳德少爷,没出手阻止也是从大局出发。
得罪了主家根本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万一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司机紧张地说不出话,羞愧难当地抬不起头。
“他们来这儿的路上车突然爆胎了,所以花了不少时间。两人的手机又都静音了,这才没听见电话。”拉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道,“我已经接到伯格了,只是检查结果不理想,正好这段时间我都方便,你看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他母亲那边,让他在我这边住一个月?”
威廉一怔,“住一个月?可是之后前辈你不是还要工作吗?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他和姑姑的态度一样,虽然伯格是那位的孩子没错,但他私下里的孩子还少吗?再加上伯格又天生心智不全,就算真的要做什么,和其他继承人相比,他也毫无优势。
但他做不到姑姑那么绝情,虽然对这个表弟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他被喝醉酒的姑姑各种拳打脚踢,无所顾忌地施.暴。
带他出来看病只是个借口,不过是想要给他找个理由离虐待他的姑姑远些罢了。再加上前辈的为人他清楚,家里这些丢人的事,他也不怕被她发现。
连着一个月不回家估计是前辈好心找的借口,伯格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司机的手机不可能静音。
只是……
他还没好心到前辈那种程度。
拉亚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态度,道,“不会,正好我打算再休息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想带他出去转转,说不定对他的病情会有些帮助。”
“前辈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吗?”威廉惊讶。
他还以为前辈很快就会回来呢。
她是出了名的敬业负责,对待病人同事也是各种体贴周到,怎么这次请这么长的假?
“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本来这周就可以结束病假的。只是正巧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想着回去探望探望。”
“这样啊。”威廉知道她不想再继续多说,只能点到为止地停下话题,道,“那伯格这孩子就麻烦前辈你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前辈及时联系我。”
“嗯。”拉亚应下,“一个月后见。”
“前辈保重身体。”
“好。”拉亚说罢,便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揣会兜里。
她没有再看司机,只是牵着伯格往家的方向走,“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多说,你接下来也好自为之吧。”
人都是有私心的,比起一个痴呆自闭,不会告状的孩子,选择权势,明哲保身没有错。
她可以理解,却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拳头落在身上,人都是会疼的,伯格也一样。”
司机目光一颤,身板绷紧,不敢多说。
拉亚说完,便带着伯格离开了。
伯格一瘸一拐地跟着她,脸上的淤血还堆积在睫毛,流进右眼,左边的脸肿胀的像个馒头,漂亮的碎发上还粘着别人的痰。
他是土生土长的白种人,再加上继承了父母令人惊艳的美貌,从小的就长得极为精致可爱,可是现在,他像个被遗弃的落水狗,狼狈地迈着脚步,机械麻木的跟着对方。
不管是谁,不管别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听话,照做不误。即使对方是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他也理解不了别人眼底的恶意。
同样,他也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好。对于伯格来说,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机械行动,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
所以,就算真的有人对他一时不忍,动了同情的心思,做出自以为的善意举动。在长期得不到回馈的情况下,对方很难再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初心。
这一点,他的表哥威廉是最深有体会的。
不然,真关心弟弟的哥哥,又怎么会把自己弟弟的病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和拉亚想的一样,就算是虚掩着房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推门而入,从玄关拿了两双拖鞋,自己先一步换上之后,蹲下身耐心对伯格道,“能坐下来吗?我帮你换鞋。”
伯格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焦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像个木偶人。
拉亚无奈,只能抬着他的胳膊,让他环着自己的脖颈,温柔地提醒,“要是站不稳搂住我,好吗?”
伯格安静乖巧地没有反应。
拉亚轻轻地抬起他的小腿,脱掉他的鞋子和袜子,给他换上拖鞋。
伯格站的很稳,还是保持一副没有灵魂的玩偶模样,手甚至没有用力。
看到他青肿的脚踝和因为鞋子不合脚而明显磨损的脚趾后,拉亚的眉头当即皱了下来。
“我这里没有合适的拖鞋呢,明天我们去买两双鞋子吧,好吗?”她微笑着抬头,提议道。
伯格无动于衷,不给她任何反应。
拉亚耐心地教导,“这个时候伯格应该说好,或者不好。”
伯格很听话,道,“好。”
他说好不是因为想要答应,而是“好”是最前面的一个提议。
如果同样的问题,拉亚换个说法,把不好放在前面,那伯格一定会说不好这个回答。
拉亚给他换好拖鞋后,把他不合脚的鞋子放在玄关处,牵着他微凉的小手,带人来到客厅沙发边,蹲下。
“坐在这里等我,好吗?”同样是征求的话,她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娟娟细雨落入池塘,泛起涟漪。
伯格灰蒙蒙的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清明,涣散的瞳孔有了焦点,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
拉亚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漫长的流逝,伯格的额上布上了一层薄薄的虚汗,紧闭的唇局促地张合着。
拉亚温柔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放松。
“这个时候,伯格应该说好或者不好。”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她并不失望。
心理诱导不可能一次就会成功。
“好。”伯格老老实实地说了,然后呆呆地矗立在原地。
拉亚这个时候起身,学了一遍坐下来的姿势,道,“这样的行为就叫坐,伯格说好,就意味着答应了我刚才的请求。那这个时候才可以照做,如果没有这样的话,伯格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
伯格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没有听进去对方的任何话,又似乎把对方的话牢牢记住了。”
“伯格,坐在这里等我,好吗?”拉亚又一遍地问道。
伯格张合着唇,喉咙似乎哽噎了半天,才艰难地发出声音,“ha,好…”
他的嗓音发颤,面部肌肉僵硬着抽搐。
“那既然伯格答应了我的请求,是不是要照做呢?”
说着,拉亚又模仿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起身,然后重新坐下。
伯格的眼神清澈懵懂,脖颈已经紧张的通红,笨拙地学着她的动作,坐下来。
他似乎没想到沙发可以这么柔软,一下子有些头晕眼花,险些没坐稳地往后仰。
拉亚及时地伸手架住他的腋下,用一种尽量不会碰到他伤口的方式,扶他坐好。
伯格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坐着发呆。
拉亚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浅浅一笑,夸奖,“伯格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说罢,她就起身去一楼的储物间给他拿医药箱了。
等她返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应该坐在沙发上的伯格又站起来,立在原地等她。
拉亚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思路,随即哭笑不得。
所以他是把刚刚自己起身的动作也算到“坐”这个定义里了?
她拎着医药箱放下,又去浴室接了一盆温水,拿了块干净帕子。等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后才重新来到伯格面前。
“坐下来好吗?我给你上药。”拉亚再次温和地重复请求。
“好。”伯格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思考很久,他像个刚刚破壳的小鸡崽,试探着学刚才的行为,开始熟练地坐下。
拉亚会心一笑,用热水把帕子浸湿后,解开伯格短袖衬衫的扣子,“不管是刚才的坐着等还是坐下来,我们只要保持这个动作就好了,不需要像我那样,那个行为叫站起来。将来等伯格把我说的话都理解了,学会了,伯格也可以像我那样自己决定自己想做什么。”
伯格宛如一潭死水。
拉亚却知道他听进去了,再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烫伤,拳打脚踢的痕迹后,目光当即一冷。
她的手还停顿在空中,眼底净着阴霾,笑意渐渐凝固。
车库地面并没有烟蒂,不可能是唐纳德干的。
而且这些烟头的烫伤新旧交错,很多都已经结痂,只有胸膛上零零散散的一些还留有淤血,混合着青紫,狰狞地交错着。
或许,她该拜访一下伯格的母亲了。
伯格清澈的眼神多了几分黯淡。
可惜拉亚太过气愤,没有注意到对方短暂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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