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咳咳…”
“咳咳咳咳…”
“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有脸来见我是吗？！”清冷的沙哑嗓音难以平复自己的愤怒。
万世极乐教的后山，夜幕低垂，沉寂在无声的丛林中，静谧地让人只觉得不安。
冷风拂过的两人鬓角的发丝，几百年一如从前，明明沧桑了许多，偏偏都还是初见的模样。
女孩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吹散了两人之间地剑拔弩张，不过她对面的男人同样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咳咳咳咳…”
“咳咳咳…”
她应该真的是被对方无脑子的行径气狠了，话里话外间全是愤怒的指责，他的一个不按计划的行事打断了她后面所有的部署。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这些年的计划就全都毁了！你不想见黎澄了吗？！”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额咳咳咳咳…”
怒火攻心，德川有容气急败坏地骂到最后只剩下咳嗽声，她弯着腰，费力地喘着粗气，额头是密密麻麻的虚汗。
对面的男人一头墨黑色的碎发，梅红色的瞳仁在黑夜里散发着的妖冶的光芒，勾魂摄魄，又冷若冰霜。
他无奈地叹气，算是解释，“我只是碰巧遇见他了。”
德川有容动了怒，“你根本就是为了逼我出来！产屋敷月彦，900年过去了，你的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
鬼舞辻无惨轻笑，“抱歉，愚蠢的我总是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不是还活着？”
“……”德川有容抬眸瞪他。
死不悔改！
鬼舞辻无惨瞥了不远的树枝后，眼底溢出危险的光芒，似笑非笑地凑上前。
“咳咳咳咳咳…”德川有容蹙眉。
“咳咳咳咳咳咳……”
“夜里风大，还是多穿点的好。”鬼舞辻无惨脱掉自己的外套，刚要给她披上时，德川有容就立刻意识到不对了。
她的身子僵住，却没敢回头。
鬼舞辻无惨玩味地笑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德川有容抓着他的手停顿在空中，想要回头的动作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停了下来。
鬼舞辻无惨眼底泛着笑意，温柔体贴地替她披上自己的外套，“这身西装不错吧，托你的福呢～”
从始至终，德川有容低着头，没有丝毫的反抗。
两人动作暧昧，落在外人的眼底，宛如亲昵的情人般缠绵。
树叶发出哗哗地细微声响，不易察觉，风过无痕。
鬼舞辻无惨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样不好吗？有压力才有动力啊～”
“差不多够了吧。”德川有容抬眸，白玉般的小脸绷的很紧。
鬼舞辻无惨薄唇轻启，“有时间帮这个帮那个，也好好的帮帮我吧。不然以你的工作效率，我真的怕你忘了我这个将死之人的诉求呢。”
他的嗓音温柔如细雨，偏偏眸子冷若寒霜，夹杂着渗人的威胁。
这根本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而是最后的警告。
德川有容的目光平静，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神色波动，“说够了吗？”
鬼舞辻无惨不着痕迹地松手，改搂着她的肩膀，关怀备至道，“走吧，我送你下山。”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额咳咳…”
德川有容被迫用手帕捂住嘴，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咳嗽的比刚才还要厉害。
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弱不禁风地让人想要将她捧在手心。
鬼舞辻无惨替她又裹了裹外套，黑色的西装套在她孱弱瘦小的肩膀上，像个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收效甚微。
他眼神寡淡，“你还能活多久？”
德川有容一把挥开他惺惺作态的爪子，目的已经达到，她淡淡道，“肯定是能活的比你久的。”
“……”鬼舞辻无惨。
不想扶她了怎么办？
德川有容也不在乎背地里偷看的人走没走，掏出袖口里的广口瓶，里面鲜红色的液体在反复流动。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一顿。
“不接着吗？下次不会有这么多了？”德川有容道。
鬼舞辻无惨接过，皱眉，“怎么多了这么多？”
她的身体还受的了吗？
德川有容平静道，“多不好吗？尽快找到克服阳光的因素才是重点。”
鬼舞辻无惨轻轻一笑，“看样子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是碰到和他相关的，你还是会方寸大乱。”
“你可以走了。”德川有容径直离开后山，“少造些实验品，我手底下的鬼已经够多了，再多我可发不起粮食。”
鬼舞辻无惨看着女孩子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果然是我的二当家呢，工作就是令人放心。”
德川有容离开后，之前躲在暗处里偷听到人也终于跑了出来，月光洒在他无垢的白橡发丝上，妖冶绝色的白玉面容，一半似神，一半入魔。
童磨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虚伪笑容，彩虹琉璃般绚烂的瞳仁渗透着森然的冷意，嗓音却诡异的温柔，“大人，好久不见呢。”
下一秒——
童磨的双腿断裂，跪倒在地。
漂亮精致的脸蛋沾染上灰尘，看起来落魄像只丧家犬，匍匐在地。
鬼舞辻无惨脸上的笑意消失，高高在上如同神明般俯视着脚下的蝼蚁。
“谁允许你偷听我和她讲话的？嗯？”他一脚把童磨的脑袋踩入地下。
“嗯～”闷哼。
童磨隐忍着颤抖的嗓音，狼狈不堪道，“抱歉，大人，我只是担心小容儿，我不知道她是…”
话断断续续，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鬼舞辻无惨毕竟刚收下对方这么一大瓶礼物，自然也愿意配合着把戏做全套，只是这种没有感情的物体…
他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她为什么每一世都要浪费时间地捂冰块？
哪次是成功了的？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鄙夷，不屑，“小容儿三个字也是你叫的？”
童磨的十根手指死死地扣着地上的泥土，手背上青筋直冒，发丝上全是肮脏的不堪入目的丑陋心思。
“是我冒犯了，竟然不知道那位是您的人。”
鬼舞辻无惨轻笑一声，嘲弄十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童磨漂亮的眸子下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红血色，胸口无法言说的陌生情绪翻涌，搅合的他不得安生。
陌生，难受。
脑袋清晰地甚至能听到嗡嗡地响声，反复在耳边回荡。
“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鬼舞辻无惨的面如冷玉，声线冷酷夹杂着警告。
这个玩意，跟几百年前的那个人简直差远了。
还以为小心翼翼瞒着护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绕来绕去地不过是一个赝品。
简直浪费他的血。
“是，我不会了。”童磨颓败地低着头，纯澈佛性的侧脸沾染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童磨，喜欢找玩具可以，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肖想的起的，知道吗？她不是你该感兴趣的对象。”
毕竟是跟自己熬过了这900多年的人，这点儿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是。”童磨低眉顺眼地应道。
他垂着头，浅白的发帘泛着淡淡的金光，眼底漂亮的五彩琉璃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阴郁乖张，下一秒就要坠入地狱。
沉睡在地狱的恶鬼，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归来。
——————
万世极乐教。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小治守在礼拜室的门口，听到熟悉的咳嗽声，立刻上前，“姐…夫人，您来了？”
德川有容的脸色苍白，她漂亮的眉宇微蹙，“出了什么事？”
小治恭敬地低下头，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怪物背后的恐怖势力。
“有位信徒说一定要见见教主大人，可是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他。”
“什么时候来的？”
“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我进去看看。”德川有容摘掉身上的外套，扔给他。
“是。”小治接过，低头拉开紧闭的门扉。
踏入室内的一瞬间，屋内的温暖迅速蔓延到了冰凉的四肢百骸，空荡荡的主座上安静如斯。
“抱歉，久等了。我们教主大人正好有事出去了，现在不在寺内，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的吗？我可以帮您代为转达。”
“小仁在哪里？！”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目光已经陷入癫狂。
“小仁？”
“我女儿那天说要来山上为我这个没用的父亲做祷告，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托人问过了，咳咳咳…”男人麻布短衣，因为生活困苦而面容饥黄，他的轮椅上全是泥土，身上也脏脏兮兮。
想来也是，这样一个不便于行的父亲用怎样的意志爬到这山上来质问。
他险些咳出血来，声音嘶哑疲惫，“我女儿已经失踪3天了，明志婆婆说她那天确实看到小仁上山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她从12岁就每年来这边，从来没有出过事。”
说着说着，男人的眼圈泛红，话语心酸。
“如果那天不是因为要照顾我耽误了，她不会一个人走夜路的，她还不到16岁啊。”他的视线已经雾蒙蒙地快要哭出来，无助的老父亲到处找他相依为命的女儿，惴惴不安，每日都活在惶恐里。
德川有容耐心地蹲下身来，和病入膏肓的男人平视，温柔道，“您是仁小姐的父亲吧，我总是听她提起您呢～每次来这里也都是祈祷您能平安无事。”
她的声线如同溺了温暖的阳光，光是听着都会抚平身上的焦躁不安，所谓的凡尘俗世于她而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和童磨假装的神明模样不同，那是历经沧桑后的慈悲通透，普度众生，她言语间的安慰，让人不自觉得放松。
男人目光一怔，泪水无声地坠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让人光是听着她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想哭，明明难过至极，却又觉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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