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台阶上，两个女孩子并排坐在台阶上。
涂山容容给黎澄垫了垫子，以防她着凉，童磨贴心地给她们烧了热水，捧在手中可以稍微暖和一点儿。
他离得位置不远不近，并不过分打扰她们说话，也不会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寂静冷清的氛围仿佛一层无形的隔阂，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黎澄是个很自来熟的女孩子，虽然怀了孕，但跳脱热情的性子并没有被掩饰掉几分。
“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很清楚。”涂山容容温和的笑了笑，捧着茶，浅酌了一口，“所以才在这里等着你的回答。”
“这也太犯规了吧~”黎澄眼底冒星星，抓着她的手，神色激动。
涂山二当家哎~
怎么能这么可爱？
“犯规？”涂山容容不解。
黎澄胡乱地抹了抹自己嘴角莫须有的口水，“那个···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能说我是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遇到了你们，对不起~”
涂山容容轻笑，放下茶盏，用树枝在雪地上写道，“那我换个问题吧。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很确定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
她的态度很温柔，不疾不徐，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黎澄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低头，有些自卑地逃避开她的目光。
如果当初遇见他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你在我们那里很出名。”
“所以，你是人类？和我是一个世界来的？”
“不是。”黎澄紧张的摇头，手指纠缠在一起，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来的，我们那里都是人，和你们那里人妖共处的世界也不一样。”
涂山容容在雪地里画了三个圈，“所以，如果这个是你来的地方，这个是我来的地方，那么这里就是另外一个不同的空间和时间了吗？对吗？”
黎澄眼底净是崇拜，就差迷妹般地鼓鼓掌了。
不愧是算无遗策，千面妖容，涂山二当家。
破圆行动的高层首脑，这种离经叛道的诡异事件也能理解接受。
童磨眯了眯眸，不着痕迹地打量小妈画的三个圈，将她写的所有字都暗暗刻印在脑海中。
这个是什么？
他得想办法找小妈套套话，不然一无所知，太被动了。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你太厉害了。”黎澄夸赞。
涂山容容微笑，“我能问问你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什么会认识童磨？”
黎澄打心眼里相信她，对于她的问题也算是有问必答了，但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眸里还是划过一抹黯淡，抿紧唇，很久都没说话。
涂山容容心底已经有了推测。
和她一样吧？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是那个世界···我跳楼了，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也是。”
“你说什么？！”黎澄猛地抬头，声线拔高。
“我说，我跟你一样，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涂山容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徐徐说道。
她的语气淡定从容，轻松地好像什么都放下了，好像事不关己，说的不是自己的过往一般。
“不是这个，我自杀了，所以才过来的，可是你怎么会···”黎澄眼睛瞪如铜铃，不可思议道。
“世事无常，谁知道呢~”
涂山容容故作轻松一笑，跳过这个话题，“说说你吧，之前你跟我说，这个世界是鬼···的世界？你又认识童磨，所以如果你能从你的世界了解到我的部分事情，那是不是可以说，你了解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人和一部分事呢？”
黎澄“啪啪~”鼓掌，真诚地赞叹，“不愧是算无遗策涂山二当家，这段推理太精彩了。”
“这是在夸奖我？”
“唉！我要是有你的一半的智慧，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黎澄忧伤道。
涂山容容静静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黎澄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要听听我的故事吗？虽然对你可能没什么用。”
“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告诉我怎么做才是最好。”黎澄喃喃自语，姣好的面庞下是迷茫无助。
最好吗？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最好。
涂山容容无奈的笑笑，没有多说。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很值得信赖。
她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叛徒而已啊~
“从前呀，有一只兔子，其他的兔子都有家，但是她没有，她从生下来就一直一个人，每天只能孤零零的活着。可是有一天，她遇到一条蛇，一条受伤的毒蛇，毒蛇被猎人打伤了，只能盘旋在原地，奄奄一息地一动不动。”
黎澄攥了攥手里的雪花，“可能是太寂寞了吧，兔子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她去找毒蛇，割掉自己的肉给他吃，帮它找药草，就是想要让他和自己说说话，不让他死掉。因为毒蛇死掉的话，又会只剩下她一个人。”
“后来呢？”
黎澄苦笑，“后来还能怎样呢~毒蛇的伤被兔子养好，它却不再满足只吃身旁小小的兔子肉。它的胃口越来越大，森林里的其他兔子，鹿，小鸟···全都被它吃掉了，它的身体也越来越大，甚至动了要吃掉猎人的念头。”
“毒蛇很聪明，也很厉害，他想到的都能实现，也都能一一做到，不管是多么恶毒可怕的想法，森林原本有很多小动物的，可是后来都没了。猎人也终于死了···兔子有预感，毒蛇在将来吃掉更多的人，会有无数个兔子的森林。”
“你说，兔子是不是做错了？”黎澄的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质问道。
涂山容容阖了阖眼眸，复杂地看向她，“善良无罪，但是你确实做错了。”
黎澄的表情怔松，呆呆地好久都没有回神。
好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让她各种不安内疚，试图给自己逃避责任，可是现在终于有人能给她判刑，让她彻底的解脱了。
“毒蛇对小兔子很好。”她尝试开口，替毒蛇解释。
“我知道。”
“你知道？”黎澄的瞳孔涣散，喃喃道。
“我知道。”涂山容容周身宁静温婉，神色坚定道，“但是啊，黎小姐，这不是森林里其他动物们必须该死的理由。如果没有毒蛇，他们可以好好的活着。”
黎澄目光呆滞，手指蜷缩，险些攥不住自己的衣角，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是她做错了。
她就是救了不该救的人啊~
“抱歉，是我说的太直白了。”涂山容容温柔道。
黎澄摇了摇头，孱弱的身板弱不禁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倒下。
“谢谢你。”
“我没有帮到你什么，更何况，这也只是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说法而已。我不是兔子，也不了解毒蛇的想法，如果我涉事其中，说不定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是安慰吗？”黎澄苍白一笑。
涂山容容摇头，“救毒蛇是件很愚蠢的事情，但兔子是勇敢的，有违道义，却对得起自己。”
黎澄笑出了声，泪水却断了线，砸在她冰凉的小脸上。
“谢谢你，容容姐，真的。”诚挚的道谢。
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答案。
涂山容容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吧！虽然我不知道毒蛇是谁，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为母则刚，过去的事情总归是要过去的。”
“谢谢。”黎澄接过，却没有擦，只是攥在手中，“容容姐，我能这么叫你吗？”
“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可以。”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黎澄的手帕被捏的净是褶皱。
“你说吧！”
“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黎澄用清澈的双眸请求。
涂山容容眉心一蹙。
如果是平时，可能没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的话——
她看了眼不远处缩在炉子边，一边装作烤火，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讲话的小孩子，“抱歉啊，黎小姐。你也看到我们的状况了，说句难听话，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实在很难有精力···”
黎澄掏出一笔钱，“这是住宿费。”
“······”
涂山容容的话没说完，就咽进了喉咙里。
“多久都可以。”
黎澄笑了，把钱塞进她的手里，“你放心，我是马上就要临盆了，不想再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容易出事。更何况，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比你更厉害的接生大夫了。”
涂山容容没有客套，直接收下了她的钱。
这正是她和童磨需要的。
更何况，她原本就打算当医生挣钱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的。”
“我的孩子竟然是二当家接生的，我一定是赚了的。”黎澄开心地笑道，“你不知道，容容姐，你在我们那边很有名的，很多人都很喜欢你的。”
“喜欢我？”
“嗯嗯。”黎澄小鸡啄米一般地疯狂点头，“对了对了，你能不能给我透一点儿破圆行动的事？东方月初怎么样了？三少长得帅吗？黑狐到底是什么人？圈外生物都是什么样的？”
涂山容容的笑容一顿，“你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少呢~”
“那是那是，虽然只一部分剧···巨厉害的人的事情，但我真的知道很多事情哦~”黎澄扬着小脸，分外得意。
“比如童磨。”
“······”
黎澄黑线。
周边都是聪明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这让她每次都深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笨蛋。
“容容姐，你是怎么和磨磨头认识的？”
“磨磨头？童磨吗？”
这是什么称呼？
“嗯嗯，他真的很帅。”黎澄点头。
只要反派长得帅，三观跟着五官跑。
涂山容容望了眼远处被烧掉头发，装作一本正经，却在忍不住八卦的小孩子，‘噗’的笑出了声。
哪里帅了？
明明一点儿都不可爱。
“我来这里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语言不通，说不出话。他救了我，也帮了我很多，我打算照顾他一段时间。他一个小孩子，父母也去世了，挺可怜的。”
可怜？！
这个词真的能形容父母死了都无感，杀人如麻，毫无感情的童磨吗？
黎澄惊魂未定地望了眼不远处的小孩子，又看了眼面前的涂山容容，咽口水，“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对吗？”涂山容容问她。
黎澄用帕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不知道该不该说。
“容···容姐，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但童磨···童磨他不值得同情，而且他将来···将来真的很危险，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儿的比较好。”
“危险？”涂山容容的眼睛睁开，唇角的笑容消散，“你知道什么？”
黎澄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太清楚。时空发生了混乱，他按理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好人。但···总之···总之你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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