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张奈汇合的时候,张奈是肉眼可见地疲惫了,眼下的老态与青黑简直比熬了几个通宵的大夜还要离谱,“不是去当看客吗?陆嘉学干嘛了?”
屠名微有点心疼地捧捧他的脸,“吱一声,这天我也敢揍他。”
张奈盖住她的柔荑,温声道:“从没想过成亲会这么累。”真是累死自己,成全观众。
那些繁花锦绣看着是富贵迷人眼,可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要受多大的罪。
“他拉着我过了一道礼,就那些待会儿会用到的东西,但教规矩的人都还没走完半程,我就举白旗了。”单是那跪,都能搞出百十个花样。
陆嘉学还真是自己淋过雨就把别人的伞啃烂,“他让你学你就学啊?”傻不拉几的,不是被那货给传染了吧?
张奈提醒道,“当时伯母也在。”他不好下陆嘉学面子,他们私下相处怎么样是一回事,但长辈在时又是另一回事。
倒是情有可原。
“是不是觉得陆伯母和他很不一样?”屠名微第一次见到陆嘉学母亲的时候都在内心呐喊,天!这是什么中州大美人。
粉面含春,气质温婉,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气派。
反正陆嘉学在气质性格方面没遗传到伯母半点。
张奈回忆了一下,点头道:“确实。”
屠名微见这人着实是累了,便把人拉到一个安静的客房,“还没到时间,你在这儿歇会儿。待会儿我们走了,我叫你!”这是给她准备的歇晌的客房,别院里房子很多,但打扫出来的就这么几间,她其实用不上,毕竟自己没有午睡的习惯。
等屠名微中途过来看他的时候,这人已经睡沉,他并没有睡床,只是靠着椅子偏头入眠。
呼吸声轻缓起伏,睡着的姿态像极了亲人的狸奴,乖得不得了。
这人估计是不想到时候仓促失礼,所以就只坐着椅子眯一会儿,屠名微没吵醒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悄悄关上门。
等到真正走礼的时候,张奈是肉眼可见地气色好了一些,屠名微见他这样,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刑呢!”一个二个的,都没啥耐力。
他们四个人里面,精神状态最好的,不是新妇,也不是新郎,排除一个张奈,就剩下一个屠名微。
也是奇了,最不可能结婚的人最适合结婚。
屠名微本人表示——谢邀!!
随着最后一抹金黄落下帷幕,整个婚宴的气氛也随之迎向了**,漫天的锣鼓在不停地敲打,喜气的人们也都在心照不宣地挂着笑意向新人道贺。
画面中心的陆嘉学,屠名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六七岁,那时少年懵懂,再加上陆家家有余财,他整个人当时就是一副不羁纨绔的样子。现如今光阴消逝,少年褪去了年少的青涩,逐渐成长为一个略微靠点谱的大人。
屠名微看着衣冠整肃的陆嘉学,嘴里不禁喃喃道:“真是长大了!”
此时周遭喧闹,只有张奈一人听到了她的耳语,张奈提醒道:“幸亏他听不见。”不然,一准跳脚。
少时扮成熟,长大后又试图回春。人总是遗憾的产物。
屠名微淡笑,目送着这对新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就在郭雪茶执扇走过的间隙,屠名微注意到陆嘉学在有意配合着对方的步调。
她双手抱臂,一时间眼里都是欣赏。
臭小子,会疼人了!
陆家在中州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虽然人丁凋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中的旁支姻亲这边拉拉,那边扯扯,也凑出了几十桌的大席。
屠名微被安排在主桌附近,众亲戚看着面生的冷面女郎,一时也不敢置喙什么,只是表情管理很到位的笑笑,以示礼仪。
大型宴会就这点不好,得男女分席,虽然张奈也不是小孩子,但她也难免惦记。
想当初她和老头一起去乡下混席的时候,管他什么男女老少,就是干,吃不吃得到嘴里全靠抢。乡下大家情况都算不上好,一年到头少有吃到几次肉,偶有席面都是全村来帮忙,主打一个热火朝天。就连她都是去劈了半天的柴,挥到后面手都震麻了。
人多啊,菜少啊,但气氛好,反正到最后大家都是兴尽而归的。
眼下不说玉盘珍馐,但也算得上一句人间盛宴,只是……她却再没有当初在乡下抢得一块肥肉的成就感。
时过境迁……
饮下一口酒,她便避开人群来到新房,手里是刚刚从厨房里顺来的一些吃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就每样拿了点。
面冷脸皮厚就这点好处,饶是那些人叫她衣着不菲,猜想是前方的宾客,但她要取东西,下面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了。
还没进到院子里,和迎面的陆嘉学差点撞上,陆嘉学见她手里还提着食盒,他道:“我刚送进去!”
屠名微:“那我再送一遍!”
二人错身交臂,各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来到屋内,屠名微见到一身颓意的郭雪茶,此时郭雪景也在房中,貌似还是陆嘉学带过来的。
小人乖乖坐在桌子旁用食,郭雪茶却是靠在床畔小憩,门一响,郭雪茶顿时睁开眼。
“我打扰到你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桌面上确实准备了不少东西,琳琅满目,不比外头的席面差些什么。
郭雪茶摁了摁脖颈,“没有!这东西不卸我也难眠,只不过是靠着打会儿盹,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少女姿态从容,她起身来到屠名微身边,“这是给我带的?”
指的是食盒。
屠名微打开一层,“不知道你吃什么,就都拿了些。不过,这些你都没动,没胃口?”
郭雪茶其实刚才有一阵是饿的,但缓过来了,饿意就消失了,“这会儿确实没胃口。”
屠名微看她就是累,“没事儿,等会儿吃也行!”
郭雪景此时嘴里啃着鸡腿,眼珠子是不停地在两个姐姐之间打转,这气氛,总感觉哪儿不对。
算了,也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事。
接着,他便见到屠姐姐赠了姐姐好厚一沓银票。
雪景小朋友嘴里的惊讶都能塞下一整颗鸡蛋。
“这是干什么?你的礼他已经拿给我了,我看过是很特别的礼物,我很喜欢。”少女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屠名微手里的银票大致几千两,她用绸布包着的,因此在她打开的瞬间,郭雪茶便做摆头状了。
“不是叫我屠姐姐吗?”屠名微鲜妍的神态是看妹妹的欣慰,“我知你的情况,但你应该不知我的,这些啊~都是从陆嘉学那儿赚来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是吧?”
小包袱拍在她手上,“这些钱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银钱,但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没什么好给你的,只希望你余生银钱多多,到那时,若是有人让你不开心,就要学会用银钱取悦你自己!钱嘛,是一个人的胆。如果家里的人没能给你勇气,那就多数数钞票,让自己开心开心。”
这是好大一笔‘钞票快乐经’,本质上就是希望她能开心。
其实屠名微还想说,‘不只是做好一个姐姐,更要做好你自己!’鉴于当事人在场,她就不好当着人面说了。
“他很好,你也很好!”屠名微面带笑意,“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你们都好。”
如此,才不负过去的那些春光。
至于春光之下的离愁别绪,我们就不提了。
郭雪茶双眸闪动,晶莹的泪珠氤氲在眼眶,自来到中州,她忐忑过、彷徨过、不甘过、遗撼过,可当下的这一瞬她忽然觉得——人生不如意十之**,谁知道转机会不会出现在山重水复的下一刻。
如果不来中州,谁又会知道她会遇到这么多值得珍惜的人呢?
郭雪茶顶着一头的金翠不管不顾地抱住她,眼泪簌簌流下,是难过也是欣喜,“屠姐姐,我本以为只剩我自己了。可自来到中州,我才知道,我才不是全然自己一个人。”
屠名微也接受着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她顿了顿,而后拍拍身前的女孩,“别害怕,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以前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只会躲在姐姐的身后让她们为我遮风避雨呢!你再看看你,比我可强多了!!”
“啊?”郭雪茶难以想象屠名微会有那样的日子,毕竟她看上去就是那种生下来就顶天立地的样子。
屠名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胸膛,这是什么鬼形容?
还顶天立地?
她是盘古吗?
这么硬核!?
屠名微好笑道:“那你以为我有多坚强啊?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你所能肉眼可见的这些,都是后天钝刀子磨肉,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硬茧。是伤疤,也是铠甲。
郭雪茶忍俊不禁,明明脸上还是晶莹遍布,嘴角却已经挂上了笑容,“还是要谢谢你~”
新婚夜,对一个女孩子最好的祝福不是祝她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而是渴望她成为更好的自己,仅仅是她自己。
这些钱,这些情,她郭雪茶受了,来日,她时,或有能力时,她一定将这份温暖传递出去。
希望天下间所有的女子仅仅是她们自己,成为自己的底气,银钱多多,勇气多多。
郭雪景在一旁旁观了所有,尴尬的是,他既不是女孩子,也不是其他人。
他认命地吭哧吭哧低头吃饭,行吧,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就适合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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