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处处是惊喜，第二日他们竟然又遇到了那位齐娘子。
彼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小儿。
齐娘子很是惊喜，“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见到二人身边还多了一位中年男子，她没见过，但也还是十分友好地颔首打了招呼。
蔡中人：“熟识？”若是认识的话，那今天这院子应该会加上几分，毕竟能和认识的朋友居住在同一个坊内，怎么看都不是件坏事。
屠名微对齐娘子解释道：“来看房子！”转而面向蔡中人，“齐娘子。”
几人并不热络地寒暄了片刻，而后便着手自己的事儿。
他们几人在靠近齐娘子居住地附近的一间小院看房，这地方环境还行，若是没有昨天那件事儿屠名微说不定真的会心动。
毕竟看了不少，能合眼缘的都算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说是满意的。
“这院子过去三条街就是东市，左右邻里屠娘子您也见到了，环境也相当不错，只不过就是略小了些。”这地方只有一个前院，后头是别家地盘，并无后院。
除了正厅和东西屋厢房，便也没有其他的角落。
哦~还有一间茅房，但这就不必说了。
“您看？”蔡中人试图猜测屠名微现下的表情，但不巧，她就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正常情况下，她面无表情是最舒适的神态。
蔡中人捉摸不透，便也抬眼望了一下一直以娘子为先的张奈，可这对夫妻也是奇了，一个模样，实在是令人难以辨析。
他们二人并未介绍过彼此的身份，但都能自己单独出来住了，怎么也都该是光明正大过了明路才是。
蔡中人脑子里并没有往那些龌龊的地方去，毕竟这二人就不像是那类会偷鸡摸狗养外室的人。
屠名微不知这蔡中人经过了怎样的头脑风暴，她只是在思考这地方够不够她施展。最近几年她居无定所，因此也就没有这方面的考量，但好不容易想要安定一次，她自当得寻个合心意的。
正思考间，外头大门处响起了敲门声，门并没有关，抬眼望去便能看到来人——一个半大的小儿，应该是那齐娘子的家人。
这小儿神色并不紧张，只是声音有些怯，毕竟都是生人，“姐姐做了这个，说是请郎君和女郎们一起试试。”
屠名微看过，是自制的糕点。
白白糯糯，造型似花，应该要费不少心思。
“多谢！”屠名微顺手接了。
原本以为这小儿送了东西就会走，但他犹疑了一下，小声问：“女郎是阿姐朋友？是来和我们做邻居的吗？”小孩儿眼里的希冀十分亮眼，这是一种饱含期待的憧憬。
张奈见她一直未归便跟着出来了，而他一出来看到的便是她蹲着和小儿谈话的场景。
因着有些距离，且她背对着他，他尚且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但看着只觉得这画面岁月静好，不忍心戳破。
等到屠名微回来的时候，她给出了答案，这院子她赁下了。
她的意思是，先赁一个月，后头住着不错便买下。
蔡中人也是少有遇到她这种情况，但没事，可以谈。
后续的事情都很顺利，毕竟置地买屋不是件小事，他们慎重也是好事。他们住得好，他后头的名声自然也就越发得好。
蔡中人尽力尽力地全程跟下来，后头屠名微也给了一笔不菲的佣金，蔡中人物超所值，屠名微很满意。
起码，自房子定下来后，她就不用怎么上心。
等到后面他们都收拾好了要搬进去了，张奈忽然想到了当天的画面，时隔三天的疑问，他终于拎出来说了，“那天你们聊了什么？”
屠名微此时正躺在床上看话本，但夜晚嘛，灯火昏黄，若是人影走动，这火苗说不得来一段共舞，看的眼疼，她遂作罢。
话本子反着盖在被衾上，她正准备休息一下眼睛，他就来了这么一句。
还真是——反射弧绕地球半圈。
太阳都开始蹦迪了，您才开始问。
“说了什么？”她蹙眉想了想……
那天那个小孩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要来和他们做邻居的？
他们赁的小院离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对门错开几十米，称不上多远。
在屠名微的备选里，这里称不上顶顶好，但那天她问：“为何这么问？你希望我们留下？”
那小孩儿却说，“若是有得选的话，还是另择处吧！姐姐说，你们来了恐怕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你知道那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街口混日子的赵六，人称老六，是这里的混混头子。”小儿说得情绪盎然，俨然知道这人是什么成分。
“那人对我阿姐不怀好意，女郎你长得这么好看，后头没准这人会对你也不怀好意，您可不能掉以轻心。”
话说得头头是道，明明是半大小儿，气质里却异样地成熟。
“读过书？”屠名微好奇。
这小儿蓦地挺起胸膛，“自然，我父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授我以文。”谈起父兄，他是自傲的。
可这骄傲并没有坚持过三秒，很快，他眼底的光芒便黯淡了。
“你不觉得，要是我们来了，你们能多一重保障？”起码邻里互助不是？
小儿不成器地盯着她，“他力气很大，我们打不过他。他还有一帮混子弟兄，多多少少也有这么十几号人。敌人强大，我们自当避其锋芒，以求后续。”
屠名微乐了：你父兄倒是挺厉害，什么都教，连避人锋芒都能让你学以致用。
“可和流氓讲究战术，人家就不按规矩来，你怎么办？”她笑着会心一击，对面的人脸色已经开始不好。
小儿握紧小拳头，“誓死不让竖子欺我齐家女。”
倒是硬气……
她颇为感慨道：“行了，谢谢你的忠告，我收到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考虑的结果就是——她后头不用再考虑了。
张奈听完这一席话，倒也是沉默了许久，“齐家……”他想到什么，“不久前上面刚刚处置了一批朝廷官员，其中以户部尚书，当朝正三品大员倾覆最为热议。户部尚书——齐雅君。”
齐娘子，也姓齐。
所以，是同一个齐吗？
“什么罪名？”屠名微手搭在床架上，随口询问。
“受贿。”
受贿，古今最有说法的罪名。
其中种种屠名微便不愿再深思了，“你怎么会关注这些？”虽说皇城底下的百姓政治敏锐度都略好些，但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在王家的时候，他们说的。”张奈抿抿唇，“他们以为我会继承王家。”若他回去，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有人不看好，也有人看好。
这些政治上的博弈，自然也乐得有人跟他说一嘴，其实，也是变相地为了考察他。
“那你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
屠名微认同地点点头，不管是谁方的队友，齐家终归是弃子。
弃子弃子，都抛弃了，那就没有其他的价值了。
“齐家人多吗？”
“多。”
仅一个字，屠名微便不会再问。
最后，她嘴里只默默道了一句实话，“……这吃人的政治。”
是实话，也是犯禁的话，张奈来到她身边，“今后在京都了。”得慎言。
屠名微将书册挪开，她抱着他劲瘦的腰，“我可是为了你受尽了委屈。”
某反pua大佬，“没有我，你拔刀的次数只会更快。”什么委屈不委屈，只有忍一瞬或三息的区别。
屠名微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夸我两句会死？”
张奈只得顺着她的脾性道：“你天生丽质，丽质天生，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你好肤浅。”只夸美貌，“难道我没有别的优点？”
“有，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说哪个。”
“？”
“这样吧，事后我再和你详谈。”
“？？？”说好的节制呢？
前行的马车艰难跋涉，明明没多久的路程，却硬是磨蹭了半个时辰，屠名微掀开车帘，她问向车夫：“怎么回事儿？”
“女郎，前头堵住了。”
堵车……
屠名微真是路怒症都要犯了，怎么这也能堵车呢？
他们在乐升坊的铺子距离赁的建安坊也不过步行三十分钟的路程，好家伙，今儿赁了车马行的马车搬家倒是生生延了半个小时。
不对！
这会儿还没到呢？
延误的时间还得往后挪。
“什么缘故？”
“不知！我去问问。”
“小心点。”
放下轿帘，屠名微看着气定神闲的某人，她没眼看，“你不急吗大哥？”
张奈递来一杯准备已久的红枣益气汤，“喝点。”
“不喝！”什么玩意儿就让她喝。
张奈，“你要来月事了。”
二人相处久了，他自然知道这些，他也没觉得男子熟知这些有什么不对。且每当她临期的时候她都格外暴躁，别说是人了，就是路过的蚂蚁她都想喊住训两句。
有次在郊外，天上正好有几只鸟雀在叽叽喳喳，她愣是隔空和鸟雀对骂了一刻钟。
当时他就知道了，敏感期的少女，不能惹。
他掐着日子，估摸着要来了便一早准备了这红糖枣子汤，备在小瓮里，温得妥帖。屠名微愣了一下，虽然气还是不顺，但还是乖乖喝了，嘴里同时忿忿不平道，“这玩意儿有个屁用。”
张奈勾一下唇，只将小袋子里的肉干拿出来，送到她唇畔，“那吃肉？”
她嗷呜一大口，“这个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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