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中沉沦——这是屠名微给他们这段关系所标注的唯一注解。
人就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漫长的一生中我们总会想要拥有一些渴望而不可即得的东西。张奈将其归属于心内欲念,屠名微认为是人生必修课。
不管每个人的想法如何,这二人还是一拍即合地选择了合作。
屠名微看着身下衣着凌乱的某人,她伸出右手,表达意愿,“合作愉快。”
张奈扣住她的手,一个翻身,二人的位置倒置,他心潮澎湃回应道:“愉快!”
原以为,故事的结局走到这里就应该豁然开朗了。没有狗血的父母亲情,没有割舍不下的爱恨情仇,没有狼狈不堪的内心,没有莫名其妙的人生冲突……
本该画上结局的他们,在一个惠风和硕的下午,迎来了这人生山海的第一道浪。
当时,他们都以为这只是那个午后——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找我?”屠名微不解地看着刚从门口回来的张奈。
今天他们休息,所以都窝在家躺平。只不过,刚才忽然有人来敲门,张奈出去查看,回来就带了这么一个消息。
屠名微自问,这京都除了李贞,还会有谁找上门来?
而且,现下的忠毅侯府如日中天,各路人马应该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若是知道她也在京都,是不可能主动给她找麻烦的。
屠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哪一家的?”
张奈:“京都王氏。”
屠名微回忆了一下,她并没有和这京都王氏有交集啊!
“京都王氏和海州王氏是什么关系?”她怀疑是他那边的关系。
张奈摇头,并不是!
“海州王氏是京都王氏的旁支,据我所知,海州那边同京都这一支比起来,不过尔尔。”意思是,不够看的。
京都靠近皇城,不论是从地理位置上看还是家中官员大品的数量上看都是其中之最。
他的事情不过是王氏家族里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小水花,不论他回不回王家,都不会动摇京都这一嫡支的位置。
所以……和他没有关系。
那门外的管家仆妇见到他,如若无物,只言寻屠女郎。
态度恭敬,彬彬有礼,一看就是被交代过的。
不然,王氏寻一个普通人哪里会这么‘客气’。
屠名微在那海量的记忆里翻找,京都的人,王氏……
她想起先前的一位不速之客。
她此时心情不太美丽,不论对方如何客气,她都很讨厌这种打上门来的感觉。
这种掌中戏的感觉,令她不耐的情绪达到顶峰。“说了什么事儿吗?”
这是张奈第一次见她生气,言语里的冷气堪比腊月飞雪,寒气直冒。
张奈:“只说有请!”
“我若不去呢?”
“再请。”
很好!
她就知道,这京都的人没一个实心眼的。
人家态度放在这儿了,意思是,不去也得去,不然就赖着不走了。
“我去会会!”她快速地换上一身好打架的衣服,腰间的重物也是时隔多日终于回到了本该属于它的位置。
屠名微摁着左腰处的长刀刀柄,内心的气息在迅速沉淀。
两军对阵,最怕上官情绪外泄。
就是天塌下来,她都得面不改色地受着。
屠名微临出门前叮嘱他,“你好好在家。”
张奈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格外坚定,“我与你同行。”
屠名微:“你在外头我心安然。”
“你孤身前往,我心何安?”他眉头微蹙,语气不甚好。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这样,寸步不让。
二人两厢僵持,门口再次响起了叩门声,“笃笃笃,笃笃笃……”堪比催命符。
“人家点明要我。”屠名微不想让他掺和,他喜欢京都,若是轻易留下大敌,这只会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为将来计,他并不合适去。
张奈哪能想不到她的考量,但,“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我的女人,不论前路多艰险,我都不该甩下你一个人独行。
“不论哪个王,我都不怕……”他顿了顿,“我只怕你出事。”
若真到了树敌的那一刻,难不成他还要死守京都?天下九州,何处不可安居?
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两个人,都太会为对方考虑了,所以过犹不及地拧成了两股极端。两厢不下,气氛一时凝滞。
屠名微不是非要犟,只是她有预感,这里头的事儿会不太平。她不想牵连他!
那王家的什么天之骄子王寻客她见过,西州两面,那人虽然气场和她不合,但她也能感受到,那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今日对方略带强势地‘请’她过去,那必然是得面对一个超出王氏地位一大截的人需要她。且她一般情况下,还不得拒绝。
不然,就这么几个人能将她怎样?
对方有恃无恐,必然有所出。
她得去解决问题,都这时候了,不能躲!
屠名微看着对面这人,今日他一身利落简服,为的就是整理院子,说是给她植些好看的树木花卉,以待来年观赏。
她目光落在他泥泞的衣袖与衣摆上,这是挖土的时候避无可避沾上的,“你就是气我不是?”她清明的眸子蓦地一红。
见她难过,张奈心狠地一揪,他来到她身边,怕自己衣裳上的秽物碰到她,他也只是虚抱着。他低着头,温声道:“阿微,我不放心!”
屠名微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一颦一笑皆因她而牵动,她内心亦煎熬。
他加码,“你昨晚不还说要个孩子,那你就是我未来孩儿的母亲,我怎么能装作视而不见?”
倒是会说话。
屠名微解释:“我觉得你在外头能帮我更多。”
不管是不是,反正她说出口了。张奈犹疑了片刻,“那我就送你到门口,我不进去。”
到底他还是退了一步。
屠名微摁住他的手臂,“在没有我的动静前,不要轻举妄动。保重好自己,我会回来的。”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王寻客……还有兔崽子李贞!!
当初她就应该下点狠手。
马车悠悠,车厢内的屠名微与张奈相顾无言。且外头都是对方的人,她不好再说什么。
她想活跃气氛,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这京都我只忧你一人。我不知要牵扯多久,这么奇怪,少说三五天的。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经营你的生意。”她另一只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以后我们可是要靠郎君你吃饭的。”
张奈眉眼冷峻地随她的手部动作望去,他凝滞的内心有了片刻松动。寒山化雪,春风送暖,再不悦的心绪都因她的那句‘我们’——我和孩子,给消弭了个干净。
他略有些粗糙的大掌盖上她的柔荑,“我明白!”
同时,他也明白能让王家这么不顾身份将人带走的形势是严峻到什么程度。
此刻,他有些愤恨——愤恨自己这稀松平凡的身份……
他神情沮丧,垂下的眉眼晦涩不明,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但她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
屠名微带着他的手抚上她的腹部,略微往下一点,便是子宫部位了。
张奈意味不明地抬眼看她,只听她道:“说不定他就在这里了。”
他内心的幽暗顿时云销雨霁,嘴角扯出一抹笑,“哪有这么快~”
屠名微摆摆头,她抬手遮唇小声道:“我郎君厉害啊!”
张奈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我不要孩子了…”
只要你!!!
屠名微当然明白他未尽的话,“气话吧!若是我很快回来,就有你后悔的了。”
张奈:“不是气话!压根不用权衡,我知道什么是我的必选。”
和她比,孩子算什么?
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这辈子他已经知足了!
至此,人生就已经大圆满了!!
“卿余生多旷野,吾只求卿不弃。”
屠名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她的手捏着他的掌。是啊,她的人生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而他是一尊安定恬淡的塑像,一个像风,一个像水,一个热烈,一个幽深。
这样属性区别的两个人,安定得下来吗?
还是……人生的本质只是在于这一段的路途——不该再追求其他。
时间,屠名微得出了结论,他们需要时间。
屠名微拍拍他的手,她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最后,“等我回来!”
这是她下车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同样下车,目送着她迈入那高门挺阔的深宅大院。
朱门绣户,煊赫门庭,这是压在他们之间的第一重大山。
见她回头,他还是故作轻松地抬手挥别,面上还是挤出了一抹笑。虽然笑得比哭得还丑,好在距离够远,她看不真切。
在那重侧门关上之际,站在门外的男人也是自嘲了一下。他幽深的眸此刻冷意颇多,那些从未有过的想法开始一个一个地冒泡显现了出来。
此时,屠名微还不知道,一门之隔的某人悄悄在心底下了怎样的决心。
庭院深深,九曲回廊累娇客,屠名微不是娇客,却也是被磨了一些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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