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闻人异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微弱且诡异的烛火，没有吹进房屋里的阴风，可以十分安心地陷入好眠中，不再担心有不可知的东西打搅。
而另一边的香烛铺子，烛火跳跃，照出一小片的光亮。
宋云芝站在烛火旁，垂着眸看对面忽明忽暗的脸。
老人坐着，原先戴的傩面具已经摘下来，露出原本的模样。
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与佝偻的身体、皱巴的皮肤十分不符。
“宋姑娘，剑有什么问题吗？”他的声音响起，不是之前老年人的沙哑，而是少年的清澈。
“没有问题，很好用，谢谢。那位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宋云芝把那剑放在桌上，手像给小猫顺毛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视线也从“老人”掌柜身上转移到剑上。
在见到闻人异被追着跑，但周围人只当是闻人异随意作乱的时候，宋云芝就来到这间香烛铺子。
她在各个世界里虽说不弱，解决异常也不难，但是在这里与那人真正碰面，以她现在的能力，赤手空拳是绝对打败不了他的。
这间香烛铺子有图书馆的气息，所以宋云芝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而这里也没让她失望，这把剑周身有灵气覆盖，有了它，自然是一大助力。
掌柜的目光里，宋云芝的脸也是忽明忽暗，完全看不清她有什么表情，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于是开口讲起那段往事：“宋姑娘，我们家只是普通开香烛铺子的，祖上有一点庇佑。虽然收入微薄，但至少家人都在一起。
只是那一年，这京城中鬼怪横行，而我们这铺子，似乎对鬼有天然的屏障，所以很多人都往我们这里躲。
只是，没想到，防住了鬼，却没防住人。躲进来求庇佑的人，竟觉得把我们一家人放出去，献给它们，就再也不会来找上他们了。”
那时候，有一户谢姓人家，家主在军中有不小的官职，一进香烛铺子就处处显摆着自己的身份，瞧不起所有人，要求所有人对他们恭恭敬敬。
特别是那谢小公子，十分纨绔。夜晚外面的鬼怪不断拍打着香烛铺子的门，而谢小公子却觉得惊扰了他睡觉。
“明明我们一家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所有人，我们家这铺子能防住鬼怪，让所有人都不要害怕。
只有那谢家，那谢小公子，从一进来就开始乱翻我们的东西，我们也从来都没有说什么。
但他们变本加厉，竟然真的在那一天晚上，把我们扔了出去。我爹娘、我哥、我，四个人，从未习武，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为人老实本分，怎么敌得过他们……
他们害怕鬼怪的拍门声，却对我们一家，和他同为普通人的求饶声无动于衷。
我爹娘挡在我和我哥前面；他们死后，我哥又挡在我前面；我哥死后，我以为我也要死了，但没有。
是蒋姑娘来了。
她穿着一身白衣，身影在黑夜中飞快的穿梭，一人持一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所有的鬼影。
那一夜后，京城恢复了正常。
但奇怪的是，无一人记得鬼怪横行，只知道京城爆发瘟疫。
而谢氏一家，依旧招摇，一点报应都没有得到。他们甚至都不记得那天晚上，他们所作所为。
或许那一切，或许我们这些下等人的命，他们从不放眼里。
可我呢，我怎么把那一切，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一切，爹娘兄长死在我面前，为保护我而死的那所有的一切，当作一场瘟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把它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只有蒋姑娘记得。是蒋姑娘，帮我重建这间铺子，给我留下这把剑，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我将谢家满门尽杀。那天晚上明月高悬，整个谢府的罪恶被**裸地展示着。
宋姑娘，你知道吗？墙壁、地面、床、桌凳，全都是血，是他们谢家人的血。那场景，赏心悦目。”讲到此时，掌柜的眼里流露出怀念，他舔了舔嘴唇，十分想念谢家人鲜血的味道。
“那天，我收集了谢小公子的血，煮沸，一部分祭给了我爹娘和兄长，剩下的一部分，以血代酒，与他们好好地一起再喝上一场。
当然，谢家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第二天却无一点消息传出，而是这世间，谢家从未出现，也是多亏了蒋姑娘。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我付出的代价便是，与这铺子成了一体，它在我则在，我不死则它不灭。
漫漫长生，只有我们二者相互依偎、陪伴。
容颜不变，但我的五脏、皮肤、头发都会正常衰老，直到如同耄耋老人一般，然后一直持续下去，不死。
其实我也不知道，用永生换复仇，对我来说，到底是代价，还是奖励。”
宋云芝静静地听完一切，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的丞相杨远绝不是真正的幕后者，而是幕后之人所附着的一个躯壳，杨远不死，那幕后之人亦难对付。
宋云芝在这里虽然并非不能像那位蒋姑娘一样，让杨远直接消失而不影响历史因果，但一旦这么做，她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利用此前与闻人异一起在老夫人坟墓处布置的阵法来把幕后者逼出来，再解决。
在丞相府所看到的“金洞”，也意味着杨远已经在那人的“帮助”下，收获了不少。虽然与历史上贪图名利的杨远别无一二，但多少已经对原先的轨迹产生了影响。
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人，再修正已经偏离的路线。
“你这剑，再借我用用。”宋云芝手摸着下巴，从思索中回过神。
“当然可以，宋姑娘。如果有需要，香烛铺子，随时欢迎宋姑娘的到来。”掌柜也从回忆中抽出，刚刚的悲伤已经不见，而是大笑着看着宋云芝。
“以防万一嘛～”那掌柜笑的越发开心，直接开口，堵住了宋云芝接下来想说的“不需要”。
她也没再开口，把剑收回，转身离开这里。
掌柜站起来，在她身后，大笑着，目送她走出门。
门外天已大亮。
“宋姑娘，今日清晨有人来信。”宋云芝找来打理成衣坊事务的“二掌柜”林霜见她回来，语气焦急。
“无妨，你去忙。我来处理。”宋云芝接过信一看，是杨远写的。
信上说：家母生前素来喜爱宋姑娘制的衣裳，望宋姑娘再按家母身量带两件，今日午时同本相一同祭拜家母。
宋云芝看着这冠冕堂皇又跋扈的话语，眯了眯眼睛，想的是少了找借口引他去那里了。
只是闻人异……虽然解决了老夫人，但埋下的隐患没有消失，只能让他离的远一点。
今日去赴约，必然是不能带他了。
“宋姑娘！你今日忙不忙？我看到了一个超级漂亮的东西！走走走～我昨天晚上睡的超级好，白色身影再也没有出现了，可多亏了你！
我一定一定要表示我的感谢！”
宋云芝刚想完，就听到了闻人异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他依旧穿着鲜艳的红衣，束着高高的马尾，还绑了一根红丝带。
一点都没有寻常弱冠之年应该有的沉稳的模样。
他已经可以熟门熟路走进成衣坊的院子里，然后顺利找到宋云芝了。
“我有事。”宋云芝不假思索，直接拒绝他，但没有具体解释是什么事情。
“啊？没事！那我明天带你去！！你要不要来我家吃午饭？我爹做饭超级好吃的！我要跟他们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救我的！”闻人异锲而不舍，依旧兴致勃勃。
“明日吧，今日属实是走不开，”宋云芝没有犹豫地再回答，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早点回去，这几天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好！那你明天一定要来！明天见！！”闻人异听出宋云芝的事情不想让他参与，但没有多问，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见红色的背影消失，宋云芝才收拾好东西，前往赴约。
宋云芝穿着浅绿束腰窄袖长裙，头发简单地挽起，用一根同色簪子别住。
看过去，绿色的裙角和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持剑而立，白皙的脸上，一双杏眼十分冷淡，看着眼前的嘴角没有扬起，也没有抿住，一如往常冷静又不失端庄优雅模样。
如果忽略早已被血浸湿的衣袖的话。
这“缚灵阵”，不仅需要耗费灵气提前布置，开启还需用设阵之人的血。
宋云芝到之时，杨远已经站在那里了。她不是喜欢废话之人，于是直接动手。
二人只缠斗一会，杨远便不敌宋云芝。后者一掌将他击入阵眼之中，然后迅速割破手腕，开启阵法，将他困在里面。
宋云芝的面前，杨远跪下身，不断挣扎着。
“你最好从这具身子里出来，不然你们都活不了。”清冽的声音，听在杨远里，如同催命符一般。
“宋姑娘，求求你了，放我出去！都是那个人指使的我，求你了，让他从我的身体里出来！！”
“懦弱！一个小姑娘，你怕她干什么！我还能不了解吗？她现在什么灵力都没有，你只要挣脱出去，杀她，轻而易举。”
“我怎么挣脱出去！连你都说了，这阵法叫缚灵阵，怎么出去！？”
杨远的声音和面部表情不断变化着。
“缚灵缚灵，自然是缚他的灵了，而非你的肉身。你被困在这里，是被他连累的。只要他从你身体出来，你便可安然无恙。”宋云芝火上浇油了一把。
“你快出来啊！”杨远大叫着。
“你以为，你逃出来，她就会放过你吗？哈哈哈哈别白日做梦了，你贪的那些钱，够你砍几百次头了！你声明还会坏！”
二人又开始隔空对话。
见那人死活不出来，宋云芝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剑抵在杨远脖子上：“我再问你一次，生还是死，你自己决定。”
为什么周五完了是周三。（周三课最多了！！！！）
周日快乐[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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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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