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二丫,醒醒!”门被慢慢推开,发出持续的“吱呀”声。
厨房里,二丫,也就是云芝,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手紧紧抱着膝盖,眉头皱着,痛苦的模样。
叫云芝的是一个女孩,约莫十岁,瘦小的身子从被推开的小小门缝里挤进来,怀里小心翼翼地揣着半个馒头。
一进来,快步扑向云芝,抱起云芝的头,让云芝靠在自己怀里。女孩这才发现云芝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睛无力地垂着。
女孩轻轻放下云芝,赶紧拿一个碗舀了点水,又将云芝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地给她喂着水。
云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小声地叫出一声“大姐……”
“怎么样二丫,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娘这么对我就算了,明明你才五岁……”说着,女孩的眼泪一颗颗地涌出来,小声抽泣着。
“大姐,不哭。是二丫的错。是我自己太想吃那张饼了,才从厨房撕了一点。我本以为娘不会发现的……”云芝手动了动,想擦掉女孩的眼泪,但是没抬起来,只能微微扬一扬嘴角。
“啊?现在是什么情况?宋云芝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没有一点之前的记忆…?”被带进来的闻人异能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但眼皮沉重,完全睁不开,无法真正苏醒,就像被压制了力量一般。
“只能等出去再跟她好好研究一下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摸着云芝的头:“没事了二丫,没事了。大姐在呢,睡吧。天塌下来了有姐姐顶着。”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在漏风的厨房里睡得安稳。
翌日清晨。
“李大丫,李二丫,几点了,再给我偷懒试试!”
厨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大丫和云芝一下子被惊醒。
大丫紧了紧抱着云芝的手,鼓起勇气开口:“娘,二丫昨日就已经被您打的很难受了,她需要休息…”
“呵,她需要休息?怎么不问问我天天为你们操心,为了让你们吃上饭多难受?怎么不让我休息休息?!”李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赶紧给我起来干活,昨天怎么没被打的去死呢你这下贱种子。”
大丫一把捂住云芝的耳朵,想隔绝掉这些肮脏的话语。
但是李娘子声音的穿透力实在是太强,穿过了大丫的手,直直地刺向云芝。
云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大丫见状,低着头带着云芝走出去。
伴随着李娘子越来越小的声音:“两个赔钱的东西,再让我知道偷家里的东西吃,打不死你们……”
大丫一路搀扶云芝,慢慢走到家里的田地。
“二丫,这块有荫,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来干就好了。”大丫拍了拍云芝的头,示意她安心歇着。
虽已入秋,但白天的太阳依旧狠烈,大丫割完最后一茬麦子,已经过了一整天了,脸变的通红,原本毛燥的头发被汗贴在一起,紧紧黏着头皮,小小的手拿着几乎比她还高的镰刀,身后拖着捆好的麦子。
“要做饭了,咱们回家吧。”大丫边说,边递给云芝一小捆麦子——让李娘子晓得云芝也干了活的。
二人拖着麦子回家,太阳把她们的身影拉长,或许是她们长大后的模样。
李娘子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看着二人踏进院子,抬头上下打量着二人,语气带着不耐烦:“行了,算你们也是有点用。把麦子放下,赶紧做饭去。”
大丫依旧低着头,收好麦子,牵着云芝就往厨房走。
她瘦瘦小小的,十岁的年纪,却还没有灶台高。她熟练地搬过来一个小马扎,又上上下下,添柴烧火,炒菜做饭,看样子早已习惯。
“二丫,这个饼烙好了,你快点在这里吃掉。是我昨天做饭偷偷藏下来的,想吃什么跟大姐说,大姐都尽力满足你。”
云芝把饼撕下一半,踮起脚,伸手努力放到大丫嘴边:“姐姐,你也吃。”
大丫摸摸云芝的头,用嘴叼过半张饼。剩下半张,云芝使劲地往嘴里塞,还没吞下去,又咬下一口。
大丫笑笑,继续忙手上的菜。
很快,两人一起将饭菜端到小木桌上。大丫带着云芝走到院子里,准备招呼大家吃饭,却看到爹、娘蹲在地上,耐心地教小弟认识草药,其乐融融。
明明二丫跟小弟一般大的年纪,却和小弟天差地别。
云芝察觉到姐姐神色不好,拽了拽衣袖,刚准备开口,却被姐姐的呼喊打断:
“爹、娘、小弟,吃饭了!”
牵着云芝的手握了握,示意她没事。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还是只叫我一人明白就好了,二丫有姐姐,我也会给她很多爱,她一直快乐下去就好。”
可是明明,她自己也才十岁而已。
饭桌上。
大丫和云芝用着一个碗,低头快速扒着饭,而二人的父亲——李忠慢悠悠地给小弟李宗宝夹了一筷子本就不多的肉:“你们两个明天去山上多采点草药,宗宝将来要继承我的医馆,他还小,先教他识一识。”
“好的爹爹。”大丫温顺地应下。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丫就把云芝叫醒。
“二丫,醒醒。你今日第一次上山,不晓得爹爹要的草药一定要是清晨结了露水的,说是什么吸收天地精华?不管了,再不起来等一下爹娘要来骂人了。”
云芝被大丫拉起来,眼神迷离,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任由大丫帮她穿好衣服,又给她背上一个小篓子。
“前几日就听爹爹说多个人多份力,想让你也上山去摘草药,我特意给你扎的,适合你身高。”大丫嘿嘿地笑着,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妹妹。
尽管妹妹穿着粗布制成的衣服,但是她依然尽力把妹妹打扮好,叫她每天能开开心心的。
屋外静悄悄的,连村子里的鸡鸣声都还没响起,只有山上泉水流淌,再汇入河中的声音。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上山了。
“二丫,待会大姐去摘草药,你在旁边帮姐姐接着就行了,不然容易把我妹妹好看的脸蛋弄的灰扑扑的。”
云芝摇了摇头:“大姐姐,我来保护你!我已经五岁了,今天身体也没有不适了,不能总让大姐姐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
大丫摸了摸云芝的脸蛋,笑眯眯地说:“姐姐从小挨打挨多了,皮糙肉厚的不怕。再等几年我长大了以后就努力挣铜板,也让咱们家二丫能读书,让别人都知道姐姐不比爹娘差,咱们二丫更不比别的人差!”
她的声音稚嫩,甚至可以说是“奶声奶气”,但是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二丫没有参与姐姐年幼的时光,自然不知道姐姐因为是女孩,娘又很久没有再怀孕,挨了很多白眼和莫须有的谩骂、毒打。
大家又说大姐姐这么小就沉默寡言,内向文静,但是又能干活,日后一定是个贤惠能干勤劳的媳妇,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小子。
但二丫出生以来,就是大姐姐一直在陪伴她。大姐在白眼与“夸奖”中早早成熟,却从来都不想让二丫成为下一个她,她宁愿二丫一直长不大,她希望二丫能有学识,不再被困在街坊邻居与爹娘的话语之中。
大丫和云芝在山上一直忙碌,直到太阳当头,二人背着满满的篓子,汗水涔涔,饥肠辘辘。
“前面有座庙,咱们进去歇会吧。”
大丫牵着云芝走进庙里,轻车熟路地坐在门檐下的阴凉地里。
“我之前都是独自一人上山,还是偶然发现这座庙的。中午采完草药,累了不想回家,就来这里坐着。这里的主持爷爷也是个很好的人呢!有时会给我饼吃,可惜我没办法报答,等我以后有铜板了,我就把这里全部翻修一遍!”
大丫讲起以后时,总是眼睛闪着光芒,她也总告诉云芝,她讲的话不要忘记,但是…
“忘记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一直对你说的!一切有姐姐在呢。”她也会这么说。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云芝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压力,即使爹娘经常对她们非打即骂,但是姐姐总能护在她身前。
虽然李家家穷,但云芝从未感受到过不快乐。
因为有姐姐在。
云芝也经常问姐姐会不会不快乐,会不会疼,会不会难受。但是姐姐总说:
“不会呀,你我身体健康,你又白白净净的,证明我养你养的很好嘛,这么值得开心值得骄傲的事情,怎么会觉得难受呢?疼痛在你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只要你我好,那就好。”
大丫十三岁那年,二丫八岁。
那一年,大丫见身体下流出来的血,罕见地晃了神。
或许也是这一年,云芝意识到,大姐姐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有觉得束手无策的东西。
“我将来一定要好好保护大姐!”云芝暗暗下定决心。
这是大丫第一次来月事,她苍白的脸颊,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皆昭示着她的痛苦。但是爹娘依旧骂她:“不争气的东西,你要是个男娃,你还会这么痛苦吗?要不是你投错了胎,你现在根本不会像个娘们一样难受。”
他们脸上有愤怒,有厌烦,有嫌弃,可唯独没有爹娘应有的,对孩子的心疼和爱。
云芝挡在姐姐面前,喊着:“爹,那你为什么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娘,那你也不争气吗?”
李夫妇或许也没想到八岁的孩子会敢跟他们叫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直接将云芝往死里打了一顿。
大丫看着,却没有力气动,更没有力气去阻止,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去说:“别打了,别打了。”
或许是意识到打死了云芝就会少一个人来使唤,他们即时停手了,然后甩甩手,摔门而去,只留下一丝灰尘。
“大姐,没事的。我说了,我也要保护你的。”云芝走到大丫身前,安慰她道。
大丫的眼泪早已布满整个脸颊,那一瞬间,她也迷茫,她也在想,是否她的出生,她的存在,她的性别,根本就是错的。
“不……不是。”大丫喃喃。
“怎么了大姐?还有哪里不舒服?”云芝关心的眸子一遍遍扫过大丫全身。
“没事,二丫。这个叫做月事,每个女子都会来的,来了是好事。不用担心,姐姐现在先告诉你怎么办。过几年等我们二丫突然来了月事,不会再像我这样束手无策了。”
大丫细细地教着云芝。
所以在三年以后,大丫十五岁,二丫十岁那年,她无比幸运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
“喂,宋云芝,快点醒醒!”五年以来,闻人异终于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苏醒的时间,但世事变迁,还是走向了不可控的场面。他拼尽全力操控着他附身的头发,拍到云芝脸上,想让她恢复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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