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信任
冬天的天总是亮的特别晚，只是他已经没了睡意。
但他还是回了房，本应熟睡的人睁着一双水朦朦的眼睛看着他。
“你的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和蔼，慈爱的长辈。”
也是最不适合待在朝堂的人，他一直疑惑为什么出身贫寒，为人正直的外祖父竟然会高居太师。
当时外祖父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为人臣子该做的事。”
他又问：“那我该做的事又是什么？”
外祖父笑着将他抱了起来：“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吗？当然是该读书读书，该玩耍玩耍，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就是了。”
那时候娘亲还在，他也还小，虽然太子会打他们，但是总体还是快乐的。
但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站在自己面前的郭熙臣，这个憎恶自己的男人，第一眼见到他，他就知道他恨他。
郭熙臣并没有对君子年的回答感到意外，他也曾见到过方太师这位家里人口中的大恩人，而且就在殿试的时候。
殿试时天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景之，你怎么看？’
众所周知他是天子最宠信的臣子，公主下嫁，位极人臣，清正廉洁，从不结党营私。
清正廉洁他知道，他爹经商时遇到什么稀奇东西，想送给这位大恩人，结果人家不仅没收，反而还请他吃了顿饭。据他所知，太师并没有给他家开什么方便之门，一切只是按照法律条令行事，只是做了为官者应尽的职责，便足以让人感激涕零。
在宁古塔他可见多了违法违规的贪官污吏了……尽职尽责，理所当然又难能可贵。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或许这就是他方行止方太师能够得到那位杀光自己所有兄弟才登上皇位的那位生性多疑的天子信任的原因。
可即便他再受天子信任，他的权力也是来源于天子，在太子谋反被诛，外孙流放的当下，远在京都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当然他也是感激这位恩人的，如果不是他，当初还在做土匪的家人早就被剿灭了吧，也就没有他的出生了，但报恩也应该时他自己来决定用什么方式来报恩。
瞧瞧现在的君九年，伤痕累累的被流放在这苦寒之地，腿还瘫了，他还有什么价值呢？除了自己他还能依靠谁呢？
“如果太师得知自己的外孙一直遭受太子的虐待，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吧？”
“所以大人才会在稷下学宫见到年九。”
那时，娘亲死了，他哭着和外祖父说：“我再也无法快乐了……”
“现在，我该怎么做？”
外祖父没有说话，默默为他倒了杯热茶，看着默默为自己斟茶的长者，他注意到原来外祖父已经有了白发，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伤心。
“先暖暖身子。”
茶水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一股热流流到心腑，他抱着臂痛苦起来，掩藏与袖内的伤痕就这样曝光在天日之下。
一时间，屋内只有他的哭声。
“小九儿，去稷下学宫吧，那里的校长是我的学生，他会照顾好你。那里还有许多和你同龄的孩子，你就在那里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他知道这已经是他能为自己尽的最大努力了，于是他止住了哭泣。
但现在，伤口又开始疼了，他又想哭了。
“你在哭什么！你再哭也没有！这次就算是太师也帮不了你了，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只有我才灵。你要是想过舒适日子，就认清现实，从现在开始学会怎样讨好我。”
郭熙年不知道问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只知道这眼泪让自己心烦。
“现在，不准哭。”
说了不准哭之后，人倒是不哭了，但是一副泫然欲泣，双眸含泪的模样更让人心烦了。
“可是，我想如厕。”
是啊，这人现在瘫了，生活不能自理……
他抱起了想要如厕的某人，一时间心态复杂，他是想折辱他服侍自己的，结果怎么变成自己服侍他了呢……
低头看看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耳朵红透了的某人，他的心情如拨云见日般好了起来。
连上厕所都不能自理的人，又有什么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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