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上车的时候,旋婳已经要被突然出现的裴浩吓傻了。
车里静悄悄的。那是一种令人害怕的死寂,夹杂着呼吸声。从呼吸声里听不出喜怒,但旋婳轻易就能判断出来,裴浩很生气。
如果在平时,旋婳不会在裴浩生气的时候还这样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但她有些害怕。从裴浩突然出现开始,她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个时候摸一下她的脊背,或许能摸到被冷汗打湿的睡裙。
她的手放在衣兜里,像攥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那样,紧紧地攥着躺在衣兜里面的信封,信封的边缘把她的掌心咯得生疼,掌心的冷汗也打湿了纸张。
她不敢想象,如果裴浩发现了这封信……
“咕咚。”她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声音在一片死寂的车里响起来,简直振聋发聩。
裴浩的身影明显顿了顿,他看了过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猎人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瞄准了她;他总是笑着的、显得匪气十足的脸也沉了下来,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像是一把热刀,轻而易举切开她的心脏。
旋婳陡然一颤。眼睫颤抖着:“裴浩,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不是去公司了么……”
男人冷笑一声。冷冷地注视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我……”
“你的脚环呢?”
“我,它不小心坏掉——”
她还没说完,裴浩更加急促的问话已经打断了她,步步紧逼:“谁带你去的那里?”
“我自己——唔!”
一只大手盖了下来,捏住她的下颚。拖拽着她低下的脑袋,强行让她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骗人。”男人的薄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怒火,旋婳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这样大的怒意,仿佛下一瞬就会……就会……
她脑海里,不期然地冒出了那张尸检报告上的字眼。
“裴浩……”
裴浩看着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后悔,大约是被吓到了,她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身体抖得很明显,潮红的鼻尖,却冒出一点儿汗珠来。
他捏着她的下巴,指尖把柔软的脸颊掐得变形,娇气的嫩肉被强行挤在一处,留下明显的指印,顺着鼻尖往上,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泪,将落未落。勃发的怒火在心头无处宣泄,他等着,等着这狼狈而笨拙的小骗子,又要说出什么滑稽的借口来。
然而,掌心里脸颊挣了挣,她慢慢地说:
“……你弄痛我了。”
因为被掐着脸,她的声音很含糊,口齿不清地。她握住裴浩的手腕,也没什么力气,只是那双眼雾蒙蒙的,又可怜、又柔软地瞧着他,像贝类被强行掰开了壳,露出湿软的内里,只能绞紧他的手指,软绵绵地讨好着。
……倒让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其实旋婳也很害怕。如果在平常,裴浩早来哄她了。但现在他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显然是被气狠了。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怕得要死了。
憋了半天,她才要哭不哭地憋出一句:
“你、你别弄我了……”
她真的……很害怕……
裴浩的眼睛盯着她。漆黑的眼睛,像一个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洞。
死寂,依然是死寂。
正当旋婳以为裴浩要发作的时候,他忽然冷冷地说:“下车。”
“……嗯?”
一侧车门突然打开,裴浩直接下了车。旋婳还呆坐在车里的时候,突然,她那一侧的车窗被敲响了。
隔着车窗,她看到裴浩冷漠而不耐烦的脸。他从另外一侧下车后,居然停在了她这边。但脸色丝毫不见缓和,仿佛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他敲了敲车窗:“还不下车,要我请你?”
……旋婳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死里逃生。她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匆匆下车:“来了……!”
下了车,走入电梯,一直到进家之后,裴浩都一直没有说话。虽然他还冷着脸,但他之前敲车窗等她的举动,被旋婳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他原谅她的证明。
直到两人吃过迟来的午餐,裴浩遣散了早晨招来的人,进了书房。
旋婳没有多想,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但裴浩又突然停在沙发前,俯下身来。
身影盖下来,眼前一黑,脚上一重。旋婳愣住,片刻后看向自己的脚腕——一枚泛着银光、眼熟无比的手铐,把她的脚扣在了沙发上。
她脸色瞬间煞白——这种样子的手铐,她见过。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证物袋里,作为凶器拍照留证,又出现在林知言给她的信封里。
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裴浩的脸。
冷脸了一早上的男人,此刻却笑了起来。那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笑意,此刻,却显得含义深刻、令人毛骨悚然。
裴浩就这样笑着,慢慢地,俯下身贴过来。炽热的吐息此刻变成了蛇一样的冰冷触感,在她的脖颈和耳后流连,又如同绞绳一般,绞紧了她的喉管。
“……”裴浩轻笑了一声。“不是说过,别惹我生气吗。”
“……”
湿热的唇瓣贴了上来。先是厮磨,野兽巡视领地般慢吞吞地在她的唇上游走,那种漫不经心甚至给人一种被野兽含.弄在唇齿间的悚然感,吐息间,唇舌深入,碾压温热的内里,强硬地在一切可以到达的地方留下印记。
他亲得太深了,野兽似的不管不顾,压着怒火,因此舌尖探到了从没有过的深度,旋婳呜呜地哭,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形状姣好的唇被亲得发白。
可是这一次,裴浩也不肯怜惜地撤出哪怕一丁点儿,只在亲吻的间隙里,低声说:
“换气。”
语似命令。
在无法喘息的天旋地转里,被亲得发懵的旋婳,脑海里蹿出一个念头。
她要——逃走。
……
在旋婳那天被她的丈夫强行带走之后,林知言等了许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知言时常会观察隔壁屋子。但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旋婳了。门是关着的、窗是锁死的,窗帘也紧紧地拉着,只偶尔会有人进出,但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机会。
要耐心。林知言这样告诉自己。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着急,不够冷静只会给人留下破绽。
他知道,自从他贸然搬入了旋婳的隔壁,就有人盯上了他,不只是警方,还有旋婳的丈夫,裴浩。那个男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似乎在暗地里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像这样的人是防不胜防的。
林知言暂停了以往的一切活动,蛰伏了下来,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
直到这一天——距离他和旋婳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这一天,他照常下楼准备晨跑,却忽然发现楼下的绿化带里落了一张眼熟的信封——那是一个由白纸折成的信封,样式很简单,但林知言能认出来,那是之前他给旋婳的信封。
他将信封捡起,照常晨跑。回家后,确认四周无人,才打开它。
信封里没有信纸,背面写了一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十分紧张急促的状态下写下的,只有寥寥几个字:
能带我走吗?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字迹又潦草,很难认出这是谁留下的讯息。
林知言却笑起来。他将信封攥入掌心,心里愉悦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猎物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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