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寒山，星落枝头，枯丫横立，一阵带有腥味的凉风拂过，惊起一片妖雀，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过层层叠叠的石块，顺着缝隙找到被掩藏住的入口，吹入山洞之中。
山洞内，一位身形修长的青年侧躺在石床上，身上月白修士袍沾染着点点血污，像是经历过一番死战，银丝发带蜿蜒至脑后，黑羽一般的长发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些许白到眩目的肤色来。
腥风吹过，撩动青年的几根青丝，冷的让他瑟缩一下，随即便是嘶哑的咳嗽，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两道咳音过后山洞便又恢复的寂静，只看得见青年肩膀微颤，明显是在压抑着喉咙中的痒意。
不知过了多久，顾挽卿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依旧是满目的黑暗。
“系统？”他心里呼唤了一声。
沉默在黑暗中酝酿，良久之后才在脑海里听见一声极其颓废的叹气。
“还在。”
系统还在就好。
顾挽卿顿时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石壁上，从灵囊里掏出了颗夜明珠才将这昏暗的洞穴照亮一点。
洞穴里没有其他人，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喘息声，他坐在石床上，周围随意的堆叠着各种东西，丹鼎、断剑、骨扇，甚至还夹着些暗红色的妖珠。
顾挽卿皱了下眉，问系统：“我怎么在这？”
记忆停留在昏暗的幽林，魔怔了的言渡，以及一头巨大的双头灵猫如忠诚的守卫般将他挡住。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他记得当时他的心绞一痛，便彻彻底底地陷入了黑暗。
所以，这是哪？
系统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他萎靡不振道：“秘境的一个洞穴里，你昏倒后那个丑东西带你来的。”
丑东西？
顾挽卿微微蹙眉，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系统嘴里说的是那只双头猫。
可他环顾了一周，却并没有这洞穴里看见猫的身影。
“别找了，它出去了。”系统突然道。
顾挽卿正想问去哪了，洞口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量很轻，夹杂着爪子抓挠石块的摩擦音，但很快，这稍显刺耳的声音便小了下去，但细微的声量依旧不绝。
沙石落下，点点的微光从被石块间隙之间慢慢渗透进来，微微照亮了洞穴口，借着那点光线，能看见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在奋力的搬动着碎小的石块。
它的速度很快，片刻之间便把被石块封住的洞穴口给掀开一道口子，那只双头灵猫便从这道小小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顺着那微弱的光晕，顾挽卿这才看见那原本威风凛凛的双头灵猫此刻颇显狼狈，原本顺滑的毛□□涸的血块凝在一起，一道细长的伤口从从它的脖颈延伸到后爪。
顾挽卿瞳孔微缩，瞬间起身想向双头灵猫走去，可刚站起身来，心脏便是一阵阵绞痛，呼吸也顿时短促起来。
“喵！”
双头灵猫敏锐地察觉到青年的痛意，迅速的从洞口处窜了过来，两双碧绿的兽瞳在昏暗的洞穴里收缩，身躯骤然变大，在青年倒下之前用稍微干净的背脊一面稳稳地接住了他。
“系统，”顾挽卿骤然陷入毛绒绒里，呼吸之间满是腥味，他眼睑微垂，微微扩散的视线最终浅淡的聚焦在身侧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绒毛上，他按着闷痛的胸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他体内灵气缺空，内耗严重之时便常常伴随着心绞之痛，但他记得距离他心绞复发，最终身陨的剧情还有几年的光景，他的心绞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便严重成这样。
系统沉默一会儿，才沉痛道：“当气运之子受伤严重时，天道会将小世界里炮灰的气运转移给他，所以你作为反派炮灰，你的生命线自然就变短了。”
“……”
顾挽卿沉默，竟没想到天道还能偏心成这样。
“喵～”
一声低低的猫叫打断黑暗中酝酿着的宁静，双头灵猫缓慢的移动着身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有些低沉的情绪，巨大的猫猫头轻轻地贴近顾挽卿的脸颊，讨好的蹭了蹭青年。
顾挽卿伸手抱住猫猫头，将脸埋进那暖洋洋地绒毛里，无奈地叹了声气。
双头灵猫如翡翠般的兽瞳静静地注视着青年，时不时蹭蹭他的背脊，将他微乱的头发舔顺。
温柔而又宠溺。
在秘境坍塌的瞬间，他和主体的连接有点变淡，他本能性的按捺住身体里的□□，在排山倒海般的崩裂声中，谨记着他主体慌乱的叮嘱——
保护好眼前的青年。
但其实不用主体嘱咐，他那刻在本能里的喜爱也会让他誓死守护青年。
寂寥无比的黑暗里，双头灵猫微微垂首，贴近青年的耳朵，低低的‘喵’了一声。
……
双头灵猫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温顺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冷静一会儿，顾挽卿闷闷地问系统：“那我的任务失败了？”
“还没有。”
“？”顾挽卿疑惑。
系统又叹了口气，语带哀伤：“还好剑宗给每个考核的弟子都发了传送玉谍，只要有危险就可以马上传送出去，气运之子这才没被言渡抓住。”
“那我怎么还在这秘境里啊？”顾挽卿听完，不由问道。
系统听到这里就来气，“你又没去大典上领玉谍，而且秘境刚开始坍塌你就晕了，连传送灵阵都来不及进！”
“……”
顾挽卿哑然。
系统又冷冷道：“要不是你身边那只丑东西，你现在都被言渡那个疯子给抓走了。”
顾挽卿：“……”
从气运之子到疯子，真不知道言渡在想些什么。
顾挽卿沉默片刻，才问：“那他人呢？”
系统不爽道：“还在秘境里找你。”
顾挽卿：“……”
沉默，还是沉默…
半响后，系统心态终于炸了，“你说这疯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发疯了，还自己杀自己，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系统骂完，小静片刻，沧桑总结，“没错，他就是有病，上周目自杀，这周目继续杀自己，真是初心不改！”
“真nm晦气！”
“……”顾挽卿讪讪道：“…别急，说不定还是有转机的。”
系统冷哼：“比如把你打包送过去？”
顾挽卿：“……”
说实在的，他到现在都还不理解言渡为什么发疯。
他安静地沉思了一会儿，开始认真回忆与言渡相处的过往。
初见时水镜中的相见，只是他单方面的看见了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后来则是他下峰时偶遇到的了言渡在深夜里自学剑法，剑为枯枝，但剑气却凌厉，他被这剑气吸引而躲在一旁偷看，只觉得这少年悟性高，但见了言渡两次，他都只在他的脑海里留下浅浅的印象。
再后来，他听说外门弟子相残，前来求学的虹鸣剑宗长老的亲子被一外门弟子重伤，直接将其经脉挑断，断了这人的习剑之路，他听张柳元说过此人，父亲溺爱，草包一个，修行十几年也没入道，被宗门丢来皓月剑宗修行，常常因为欺负外门弟子被罚。
顾挽卿有了兴趣，偷偷的去看了审判，在思规堂外的广场上，他看见了那位被正被罚跪的外门弟子，烈阳当头，地面滚烫，许多看热闹的弟子围在一旁嘲弄，但那少年却依旧挺着背脊，面容坚毅，顾挽卿被少年眼里的不羁所吸引，站在殿内看了许久，直到少年快要晕倒之际才回过神来。
他以为他早已经忘了的记忆，如今细想起来却发现依旧清晰。
他始终记得那副骄傲的脊梁，和那双炽热的眼睛，以及他在少年晕倒时扶住后，少年那梦呓般的低语。
“哥哥，你是神灵吗？”
那是两人真正的初始，后来调查出来，那被废经脉的人是自己吃了秘药走火入魔，被言渡发现而想杀人灭口才导致言渡反抗，虽然真相大白，但言渡却依旧被外门排斥，甚至被哄鸣剑宗的威胁，他强行保下了言渡，让人跟随他去静修峰上修习。
静修峰上着实冷清，那段时日他的父亲为了寻找灵刃许久未回过宗门，两人只在通讯玉上交流，听闻他将言渡带回静修峰上后，沉默良久，但还是同意了，自此，很长一段时间，言渡都是在静修峰上度过的。
他喜欢看他练剑，总是会去寻些剑法给他，他也喜欢他做的膳食，因为总是贴合他的胃口，慢慢的，他也喜欢和这人交谈，因为他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带给他笑意，很快，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言渡的修为也以迅猛之势飞涨，而它的身体却迅速衰弱下去。
那段时日，静修峰上终于稍微热闹了起来，各峰长老纷纷上峰，连为了他的身体而奔波的道灵尊者也回来了。
但是没找到灵刃。
一时之间，愁云惨淡，他除开记得始终平静的道灵尊者有了罕见的慌乱外，印象最深的便是言渡那双死寂的犹如古井般的眼睛。
没有了初见时的炙热，只剩下沉寂的黯然。
他不喜欢。
后面言渡在寻医书时发现了道灵尊者藏着的秘密，他才是天生灵骨，让他进剑宗便是为了当作药引，理所当然的，言渡逃了。
他毫不意外，知道后甚至松了口气，在后面的时日，他强硬的留下了他父亲，让他放过言渡，道灵尊者从未拒绝过他，但这次罕见的沉默了，但在他的祈求之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在最后一段时日，他昏昏沉沉，但清醒的时候总归能看见他父亲，沧桑了许多，对他却依旧温柔。
他忘记了自己在什么时候死的，或许就是在一个昏昏沉沉的梦里，也或许是在某个酣睡的午后，没有痛苦，也没看见痛苦…
这次世界线倒置，他知晓言渡在他的墓前自杀，他初始是不信的，因为上一世时言渡明明选择了离开，但如今细细想来，他又恍惚间记起了某日昏沉的梦境间，一道清朗而镇重的话。
“少宗主，等我回来。”
可惜，他回来了，但我却没等到。
言渡：我的专场能不能别加某个直球？
宗主：大猫猫无辜眨眼
言若：……
废物作者：嘿嘿嘿，感谢宝们的灌溉和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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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病弱少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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