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滴从屋檐落下，冲刷着门外的青石街道。
昆仑城中，凡人百姓撑伞脚步匆匆而行，对面丹药铺中走出几个穿着昆仑道袍的修士，踏雨幕而行，衣不占滴雨，晃眼十丈之外，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很快街上已经没了过路行人。
狂风吹起，门帘被打得啪啦作响，街道两旁，许多店铺陆陆续续打烊。
天色昏暗，缘客斋中。
新来的伙计阿青点燃油灯，墙壁上灯影摇曳。
烛火下，青衣男子靠在躺椅半眯着眼小憩，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摇着。
旁边的青木方案桌上，檀香袅袅，轻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一架古琴放置与边上。
古琴前，素色青瓷中插着一支绽放红梅，散发着幽幽暗香。
再看青瓷花瓶对面，放置着雕花的红木古架，上面陈列各种古籍，墨香与暗香融合，只轻轻一闻，便让人心放松安宁下来。
只看这一室风雅，谁能想到这是一家食肆？
阿青心不在焉的擦拭着红木古架，心中颇为不解，昆仑修士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这昆仑山下做什么买卖的都有，唯有开食肆的少之又少，缘客斋位置又偏僻，门可罗雀的，什么时候才有客人上门？
阿青心想着，憋不住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先生，你就不急吗？”
躺椅上，青衣男子闻言一笑。
“小阿青，是你太着急了。”
说话中，他慢慢坐起身，将扇子放在方案上。
听着外面雨打屋檐，脚步轻踏雨水声，他为自己斟了一杯灵茶，轻品细呡一口，“这不，有客人登门。”
阿青闻言一愣，手中擦拭动作顿住，果不其然，只听一阵踏踏脚步声清晰传入耳中。
“……真是怪哉！素日不见客人踪影，今日急风骤雨，何人登门？”
阿青惊讶中，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呵……”
这笑声带着几分慵懒沙哑，如同小钩子，让人百爪挠心。
阿青一下子转过头，看向虚掩的店铺大门，带着笑意的女子声音清晰传入屋中。
“自然是有缘人登门。”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外面冷风灌入，透过光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天青色纸伞，握着伞柄的玉手纤细修长，视线再往上移，天青色纸伞下，露出一张极美的脸——
来人秀发乌云，眼似桃花，唇角天生带笑，看似多情又无情。
愣是将一身飘逸出尘的昆仑弟子服穿出了三分慵懒，四分随性的味道。
她撑伞踏入缘客斋，含笑看向屋中呆立住的稚气少年道，“听风赏雨，饮酒品美食，不为人间乐事，何来怪哉之说？”
少女笑意吟吟走近，阿青只觉得体内血脉涌动，仿佛被什么吸引，让他忍不住想要臣服亲近。
这种念头突兀冒出，让他悚然一惊。
阿青心中一凛，下意识退后两步，惊疑不定的看向蓝衣少女，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青色竖瞳，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顾云汐合上手中纸伞，将他的戒备尽收眼底，眸光流转，巧笑倩兮问，“不知店家还做生意否？”
“……做，自然是做的。”
阿青小心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他抿紧嘴唇，看了一眼坐在方案桌前品茶的先生，心下大定，再无顾忌出言询问，“不知客人您想点些什么？”
顾云汐绕有趣味打量他一眼，将天青色纸伞放在一旁。
“这个嘛……自然是要问你家先生。”她手托着下巴，坐在青衣男子对面，眨巴着眼睛道。
青衣男子看了她一眼，摇头失笑，转头吩咐阿青，让他把温在炉子上的锅子端上来。
目送阿青去了厨房，青色帘子微微荡了荡，顾云汐收回视线。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我还以为今个儿是走错了门，我说老叶，你什么时候收了个伙计？”
叶长离闻声放下手中茶杯，斜了她一眼，“你这小怪物能有吓一跳的时候，我叶长离的名字能倒过来写。”
顾云汐啧啧两声，“我说老叶，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夸姑娘我胆子大就直说，偏生要说得这么婉转——”
她拉长声音，慵懒声线带着一种独特韵味。
叶长离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这个找到机会就自恋的家伙话茬。
见他不说话，只顾慢悠悠从茶壶中倒了一杯灵茶细品，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顾云汐哼笑一声，“老叶，你还是这么无趣，真没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小伙计是怎么回事？”她朝着后厨抬抬下巴。
顺着她的目光，叶长离手中摇晃的折扇顿了一下，迟疑片刻道，“……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我出门寻访一些珍稀食材，途经涂妖山，遇到了被人修追杀的阿青……我本欲护送阿青去妖都，谁知这孩子死活不愿意，我便让他跟了我。”
“人修？”
顾云汐冷笑一声，“老叶，咱们认识多少年，你放个屁我都知道是香的还是臭的。说得这么拐弯抹角，还人修，哼，想必追杀阿青的修士必然是浩气宗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叶长离沉默了一下，将折扇合上方拢手掌心，无奈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追杀阿青的修士的确是浩气宗修士，我救下阿青时，他差点就被炼制成了妖奴。”
“妖奴……”顾云汐闻言扯了扯唇角，流露出几分讥讽，“世人都道妖邪恶，却不知最恶在人心。”
她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中有说不出的讽刺和苍凉。
正如顾云汐了解叶长离，叶长离也深知顾云汐的脾气和深埋在心底的心结仇恨。
“小汐，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叶长离不会安慰人，顾云汐也不需要安慰，看着她冷然的面孔，叶长离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云汐端起茶杯，看着里面沉浮的茶叶，掩下了眼角涩意，轻笑一声，“是啊，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她一字一句，声音陡然冰冷下来，“总有一天，我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
“轰隆隆——”
雷光闪电从窗外透进，照亮了顾云汐寒意深重的俏脸。
店铺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更大了，这个时候，阿青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子从厨房出来。
叶长离和顾云汐两人默契的停下说话声。
“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
阿青将一切准备好，唤了一声先生，看向顾云汐这个先生的旧识时，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显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小阿青，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唤我顾姐姐便可。”
此时，顾云汐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一贯表情。
她笑意吟吟站起身，被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注视着，阿青莫名只觉得一阵脸热，他结结巴巴唤了一声，“顾，顾姐姐。”
“好孩子。”
顾云汐脸上笑容大了几分，多了几分真意，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小玩意儿抛了过去，“拿去吧，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见面礼。”
阿青呆呆看着手中的极其珍贵的帝流浆，只觉得烫手。
“这太珍贵了……”他呐呐出声。
顾云汐只笑了笑，移步到燃烧的炉子旁，拂开衣袖揭开锅子上的盖子，顿时，一股奇异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
“——绿蚁新培酒，红泥小火炉。”
顾云汐在炉子旁坐下，挑眉笑道，“老叶，如此美食，怎能少了好酒？”
“……就你会吃。”叶长离摇着折扇而来，笑骂一声，“本君还不知道你这个小怪物，少不了你的。”
他转头对阿青吩咐了一声，“阿青，去地窖里把酒拿过来。”
“是的，先生。”
阿青应了下来，只是在去地窖前，他看着手中的帝流浆，有些无措的望向自家先生。
叶长离走到顾云汐对面坐下，见状笑了一声，“阿青，这东西你安心收下便是，你顾姐姐手里的好东西可多得是。”
说话间，他看了顾云汐一眼，而后对阿青挥挥手，催促道:“快去吧。”
待阿青离开去地窖拿酒后，叶长离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开新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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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中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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