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舒服？”谢安停下脚步，手心贴在谢虞星额头，感受到一片的濡湿。
谢虞星猛地摇摇头，抿着唇。
刚才那一瞬疑似同类的压迫感，导致谢虞星沉寂很久的龙族异能呈现出死灰复燃迹象。
偏生小废鼠的爪子恰好踩在了他右边生龙角的地方，勾引出一阵幻肢瘙痒感。
“我没事二哥，是头发被小废鼠拽到了。”谢虞星麻溜地将锅甩出去，爪子往头上一掏，甭管小老鼠真拽到假拽到，反手就是口头教育。
“在我脑袋上，要轻点踩，知道嘛？”谢小龙式威胁。
“吱吱。”小废鼠被迫点头。
“嗯，不舒服了要和二哥说。”谢安放下心来，“那幢楼就是异兽管理处，我有点事需要处理，就不过去了。”
“二哥你去忙，有姜阑在呢。”谢虞星又不是没断奶的奶龙，而且体内一直骚动着的龙族异能，让他不自觉地想要离危险源也就是谢安远一些。
龙族的直觉向来很准，谢虞星这一只从未见过同族的小龙不懂，他只凭着那一点灵光乍现式的直觉，狐疑地瞅了一眼谢安手腕。
谢安手腕处，是象征着新人类的机甲片，银亮之色，状若角齿。
异兽是不可能生出甲片的。
“姜阑，登记完就回去。”对谢虞星惹事能力极其不放心的谢安，扭头叮嘱还算靠谱点的姜阑。
在谢安视线扫过来时，姜阑站直作出保证完成任务的下属状，“二哥您安心走！我必将看住星星。”
＊
军校异兽管理处，位于军校后山必经路段，是一大片独立的平房。
房子后侧就挨着后山，高达三米的金属网形成围栏，圈起了一大片的区域。
那一块区域，就是军校统一饲养奴兽的地方，而像长蛇一样排布的平房，不出意外，是奴兽以及看管人员的兽房及住宿点。
谢虞星和姜阑带着小废鼠进入管理处时，值勤人员正趴在前台睡得正香，谢虞星礼貌地呼叫了四五声，才终于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
那是一双灿黄色竖瞳，在光线被挡住时，瞳孔放大，神色由放空瞬间成捕猎状。
这双竖瞳的主人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有着雾绿色的拖地长发，面容削瘦，肤色是那种如白月一样的色泽，唇珠却是殷红。
“有事？”薛肆慵懒地抬抬眸子，瘦骨嶙峋的手腕支撑着脑袋，让他得以用一个奇怪的角度，向上斜视着这两人一宠。
“您好，我是来登记的。”
兽类的直觉让谢虞星对眼前倦懒的男人生出一股子敌意，就像猫碰上狗一样，是两种势均力敌的兽类挨近时的，气场不和。
薛肆竖瞳闪过不知名的神色，殷红的唇珠缓缓上翘，如同巨兽咧嘴，“老鼠……人……咦，不是人……”
“什么是人不是人的啊？它是我们买来的小宠，本来就不是人啊？”
薛肆的莫名发言搞得气氛都诡异了起来，姜阑忍不住皱着眉解释。
谢虞星谨慎的眸子不小心与薛肆对视上时，猛然听懂了薛肆话中的意思。
他本就颤动的龙族异能似在冰湖底下逡巡时蓦然得见窟窿，一抹银灰从衣物贴合处攀上耳骨，又被谢小龙狠狠压了下去。
“薛肆老师，我是一年纪生谢虞星，是名残人类。这是我新买来的奴兽，名字叫小废鼠。”
谢虞星快速扫了眼挂在薛肆胸前的身份牌，强行镇定，将踏进异兽管理处后就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里的小废鼠掏出，摆在台前。
“希望薛老师能登记一下。”
小废鼠如见天敌一样恨不得缩进角落里。
薛肆则没骨头似得贴着前台站起身，金瞳饶有兴致地睨两眼小废鼠，又瞥两下谢虞星，最后才施舍一样扫过姜阑。
他坐着时耷肩驼背，但一站起来，一米九几的身高，让他足以俯视这两个一年级生以及一只巴掌大的小鼠。
被强行取名为“小废鼠”的小鼠在金瞳注视下瑟瑟发抖，爪子捧着尖脑袋，整只鼠一声不吭。
低沉又嘶哑的笑声从头顶飘过来，薛肆将一头散漫的长发笼在肩后，弯下腰，从前台左侧开着的小门里钻出。
男人赤着脚，拖曳着与发丝同款雾绿色长袍，就如同从精怪志中走出。
谢虞星忍不住地抬头，忍耐着薛肆投射下来的阴影。
“有意思，小废鼠……呵，不够塞牙缝。”薛肆两根手指头捏住小鼠的脖颈，提到眼前，凑近了闻闻，像是嗅到了鼠类土黄色毛发下，肥瘦得宜的鲜肉香。
男人陶醉的神色让谢虞星和姜阑皆是头皮发麻，深怕眼前这个像蛇经病一样的男人，下一刻变成扒骨吃肉的兽类。
好在，薛肆只是无趣，逗弄了两下，就散去了新鲜劲。
从前台上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登记表，又弯着腰眯眼找了会儿笔，才将“小废鼠”与“谢虞星”三字草草记上。
薛肆从兜里掏出军校异兽管理处的章，“啪”一下按住又松开，“诺，登记表。”
“谢谢薛老师。”谢虞星咽了咽口水，接过表，步子已经往外挪了两步。
“走什么？它留这。”薛肆斜眼看过去，余光落在谢虞星鼓起来的裤子口袋里。
军事学院所有教职工及军校生携带的异兽都需要进行统一管理，哪怕无害到像小废鼠这样爪子不锋利也没有任何异能波动的玩宠。
幽深的封闭长廊，钥匙串碰撞出清脆的杂声。薛肆打头在前，右手抓着一盘钥匙，拖着长袍穿过一间间兽寝。
此刻正是这些奴兽午休时间，每个兽寝住十来只大小不等的异兽，有固定的食盆与饮水点。
许是薛肆提着钥匙串行走的动静对感官敏锐的异兽来说过分熟悉，一路走来，奴兽无一叫嚎斗殴，全部乖乖地窝在单兽睡窝里。
“你这只，就住这间。”薛肆终于找到了一间只住了九只兽的屋子，他抬着眼皮子扫了一眼只有巴掌大小的废鼠，毫不犹豫地安排下。
这间兽寝，格外拥挤……
九只一只更比一只大的异兽，形态各异地占据了兽寝百分之九十的空间，剩余百分之九是食盆水盆，剩下那一点，刚好，容纳一只小鼠。
“薛老师，您有没有……”谢虞星小声。
兽寝里，一只将身子扭成麻花状，绕在栏杆上的黑皮蛇，吐了吐腥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白色粘稠的口水顺着栏杆往地上淌，很快就积成了一滩。
而在黑皮蛇翘着尾巴尖，想要伸出栏杆把小废鼠从口袋里勾出来时，一只足有谢虞星脑袋大的毛爪，猛地逮住黑皮蛇七寸，将蛇重重地甩到了后面。
第一次见识到异兽凶狠的谢虞星和姜阑吞了吞发干的喉咙，深深为小废鼠性命担忧。
“就这间空，把它拿来。”薛肆竖瞳一缩，眉眼里都是不耐烦，他拎着小废鼠脖子上的皮，手动植入上带有身份信息等功能的芯片后，将鼠往兽寝里一扔。
就是兽寝靠走廊那一面的栏杆都要比小鼠身体宽，但植入奴兽体内的芯片，会限制奴兽活动区域，以及设有保护措施。
薛肆懒得废话，黑皮蛇倒是“好心”地讲解了一下。
当黑皮蛇肉粉色的蛇嘴朝着小废鼠投射下一片巨影，谢虞星疯狂地一把抢走薛肆手里那盘钥匙，颤着手要开兽寝大门；姜阑则从储物空间里掏金属块，不顾一切地往兽寝里砸。
小废鼠在迟钝了半秒后发出尖锐的“吱吱”叫声，黑皮蛇象牙白的尖牙放大、再放大，当巨影完全笼罩住小废鼠，尖牙开始收紧。
“嘎嘣——”
谢小龙、姜阑绝望闭眼——
预料中的画面没有出现，相反，是黑皮蛇崩裂的尖牙，如同白色碎瓷片，散了满寝。
已然习以为常的黑皮蛇无趣地抬着与薛肆同款灿金瞳，扭着身子回窝里拧成麻花。
周遭安静了很久，直到小废鼠疑惑地“吱？”了一声。
对上谢虞星与姜阑同款瞪大且充满怒火的眼睛，薛肆恶劣地嗤笑，“怕什么？有芯片在，死不了。还能练练胆子，不好吗？”
薛肆背过身，扔下一句“完事了快滚。”
他雾绿色身影逐渐与长廊深处的昏暗融合，原本安静又平和的兽寝开始骚动，异兽之间根深蒂固的领地意识，让每一个拥挤的兽寝，都在爆发着兽类的地盘争夺。
但在芯片设置的保护机制约束下，利爪崩断、尖牙碎裂，兽类强悍的恢复能力，只是让它们一次又一次重复上演着名为保护，实则囚禁的奴兽生活。
长廊深处，是不透光的不知名地带。谢虞星和姜阑脚步都顿在原地，大半时间关注着已经开始躺平装死状态的小废鼠。
忽然，有血液滴落的碎声逐渐清晰，熟悉的靴底落地声由深处行至视野能捕捉的范围里。
从下到上，是一双黑色亮面靴，是两条垂落带血的兽腿，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箍着狸兽的前爪。
狸兽皮肉分离，已然断气。
而再往上，是兰殷轻恶又稀疏平常的神色。
“来这做什么？”兰殷停下，垂着眼，视线从谢虞星的目光处挪至狸兽，“你在看它？一只失去价值的狸兽而已。”
“你要是喜欢，可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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