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府里来了位神仙哥哥
为了让爹爹和两位哥哥好好休息,在宁心院用完膳后,沈青岁也回到海棠轩。
银巧从屋外端来热气腾腾的水盆,放置好擦脸巾子,正要伺候沈青岁洗漱。
沈青岁拨了拨热水,待其不烫后才慢悠悠地净脸,她今年十三已是豆蔻年华,过了新年就要十四,再过一年就十五及笄了。
沈青岁将巾子放落,她脸颊细腻如玉,让热气一熏更是白里透粉,恰如菡萏中最柔嫩的花瓣。
“银巧,你说三哥哥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徐管家说好看得都不像凡间的人。”
银巧将用完的洗脸水端出去,收拾好后回到屋内,见小姑娘还坐在梳妆镜前,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便知晓她对府里新来的三公子起了好奇心。
“郡主,你要是想见一面,今日早些歇息,等明早给郡王妃请安时就能见到了。”银巧站在沈青岁的身后,为她拆下头上珠花。
她的头发保养得极好,每两日便要用抿头水仔细护理,此刻散下双丫髻,长发及腰,光滑如绸缎,乌黑似墨夜。
沈青岁看着镜子里不饰一物的头发,忽地心生一计,“银巧你说我们趁着天黑溜去落梅小筑如何?”
“啊?”银巧惊得手中银梳掉落。
“全府上下差不多都见过三哥哥,只有我没见过,你们又总是说他长得如何如何,我不去看一眼今夜定睡不着觉。”沈青岁拽着她的袖口,不住摇晃,“去嘛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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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苦短,日落西山后便彻底坠入黑沉沉的夜,落梅小筑中墙角数枝梅,为有暗香来,朱红色的花朵开得正盛,在夜幕下如一颗又一颗星。
落梅小筑独享一片幽静,但也稍稍偏僻,沈青岁**岁时曾偷偷爬过院落后墙,翻出府邸,她轻车熟路地从小径走过,步子轻轻,因三哥哥来得突然,身边只有一个奴仆随行伺候,倒给了她偷溜进来的机会。
梅花横斜掩映下,沈青岁朝心神不宁地银巧招了招手,轻声道:“待会你就在这里藏好,若是有人前来你就学三声猫叫。”
说罢,她踮脚走过铺着细雪的花圃,绕过正门,来到正房的侧窗。
屋内燃着炭火,雕花窗牖开了一个缝隙,沈青岁猫着腰探出脑袋,一入眼便是一盆郁郁葱葱的松树盆景,她伸出小手将那株盆景转了一圈,这才从树枝缝隙里看去。
只见桌上置着用好的饭食,三碟滋补药膳并一盅白萝卜翡翠汤与一碗金丝蜜枣粳米粥,若非筷箸已被搁在桌上,看模样就像刚刚送来的。
三哥哥是猫儿么?印象里只有大黄吃得比她还少。
奴仆望舒将菜肴收拾好端出门,那一身素缟的少年便坐在侧室书案前,执着一本《缉古算经》津津有味地看着。
他只露出一个侧颜,且被帐幔掩住,沈青岁看得并不真切。
可他执书卷的指节比同龄人来得纤长,骨节分明,像是神龛里精雕细琢的玉观音的纤纤玉手。
书卷翻页的声音在静谧的房中时不时响起,沈青岁将窗牖缝隙推开一些,一股温暖热气便涌向脸颊。
就差那么一点,可偏偏就看不真切。
夜里飘起细雪,落梅小筑外响起脚步声,随后是三声猫叫。
沈青岁暂且放弃,若是让爹娘知道她今日的行径不得按着她脑袋罚抄家规三百遍。
就在她转身之际,那帐幔后的身影起身走了出来。
望舒将热水放在架子上,嘟哝着将窗牖合上,“外面风大,竟把窗户都吹开那么大一个缝隙。”
佟北陆朝那被转动的松树盆景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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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岁回到海棠轩,由银巧伺候着歇息。
“奴婢的好郡主,你就好好休息罢,明儿起个大早就能见到三公子了。”银巧将鸳衾绣帐从帐钩放落,吹熄烛火。
沈青岁却在床帏中翻来覆去,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那双如玲珑琉璃一般的手,怎么都挥之不去。将将丑时,她才入睡。
翌日,因晚上失眠沈青岁不可否认地起晚了。
她急匆匆地赶去宁心院,在门前廊檐下拍了拍衣上的雪,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来才走进屋内。
“给母亲大人请安。”
甜如蜜糖的声音传来,沈郡王妃的气恼也消了许多,从梨花木圈椅站起来刮了刮沈青岁小巧的鼻尖,“你怎么比你父亲和哥哥们起得还晚,难道你也才从北庭回来?”
沈青岁扁着嘴,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是昨夜偷偷溜去落梅小筑看三哥哥,哪想根本看不着反而还失眠了。
便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坐在圈椅上,被沈郡王妃耳提面命一番。
那些话翻来覆去,说上许多遍,沈郡王妃也说烦了,再见她扣着粉润的指甲,眼睛时不时向门外瞟一眼,便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还在等你三哥哥?北陆是最早来与我请安的,等你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果不其然,少女垂下脑袋,亮晶晶的眼眸顿时暗淡了几分,偏还嘴硬地犟道:“母亲大人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知女莫若母,我已经让北陆等你醒来后再去海棠轩见见你,你也好认识认识这位新来的哥哥。”
沈青岁瞬间抬首绽开笑颜,“谢谢母亲,母亲最好,我先回去背书啦!”福了福身,便如一只蝴蝶轻盈地扑向小院。
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哪里有高门贵女娴雅端庄的仪态,说过不下百遍都改不了,沈郡王妃摇了摇首,也罢,她的女儿一生开心顺遂就好。
沈青岁回到住所,东看西看都没看到那抹萦绕在自己脑海的身影,雀跃的心也安静下来。
银巧提议道:“或许三公子有事耽搁了,要不我们去落梅小筑看看?”
“算了算了,不去了。”昨夜未能好眠,一来一回也让她感到疲乏,“反正今日是除夕,晚上用饭时也能见到。我还是老老实实背书吧。”
一想起背书她就头痛无比,过不了几日书塾就要开课,夫子会一个个抽背,若背不出来是会被打手心,丢人的。
恰逢新雪初霁,天色明净,日光正好,沈青岁便让银巧将自己的书案搬出屋子,放在院内空旷之地,垫上一张羊毛毯,搬来矮凳。
银巧搓了搓手,呵气道:“郡主外面会不会太冷了,读书还是在屋里吧。”
“你懂什么,古有程门立雪、悬梁刺股,今日我不过于冬天在屋外背书,又有何难?”她坐在书案前,拿起那卷《诗经》,说得头头是道,“再说了,外面冷些我才不容易打瞌睡。”
可不过背了三两行,任寒风凛冽也抵不过昏昏欲睡,她就伏案沉沉睡去。
沈青岁做了一个梦,梦中隔着重重帐幔后又是那一双如玉手掌,有那样一双手的主人该是何等模样?
“郡主。”“郡主。”
随着一声声呼唤,帐幔渐渐化作云烟消散,现出一个少年郎的模样来,沈青岁揉了揉眼,还以为在梦中,清楚看到他样貌的那一刻,怎么都背诵不出的诗经陡然映现在脑海中——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那该是一幅怎样的景色?犹如冰川雪原上的金色余晖,又似三月桃花的云蒸霞蔚,是孑然立于寒风中的腊梅风骨,也是春风吹拂洁白梨花的高洁柔韧。
沈青岁恨不得搬出平日所学,却浑然描摹不出他的惊艳。
她在怔愣望着佟北陆时,佟北陆亦在打量她。
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肌肤似月皎洁,眸若星辰璀璨,粉白的右脸被书卷压出痕迹与微张的樱桃小唇带出一分自然的娇憨。
她无愧是郡王府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到的嫡女,出生不满百日就被封为平乐郡主,一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这样金尊玉贵的人,怎是他能攀附的?
佟北陆捏紧了袖子下的木盒,轻轻地唤了她一句:“郡主。”
沈青岁似还在梦里,很久才缓过神来,“你就是府上新来的三哥哥……?”
“嗯,琉城佟司判长子,佟北陆。”他没有应,那句“三哥哥”不是他能应下的。
小姑娘漂亮的眸子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纯真,“三哥哥以后可以叫我岁岁。”
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首,沈青岁便当他默认了,“三哥哥手里的小木盒是给我的么?”
佟北陆的手有些僵硬地拿出,沈青岁打开一看,里面铺一层丝锦粉锻,一根玉兰花发簪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垂眸,未见她眼中的惊喜,“北陆缠绵病榻,闲来无事便自己钻研了手工木雕,这根玉兰发簪是亲手磨的,郡主见笑了。”
说完,他就要拿过那木盒,他非常后悔将它带出来,区区粗陋之物怎配得上平乐郡主?
“不,我很喜欢。”沈青岁连忙收进怀里,“这是三哥哥为我亲手做的,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她一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笑容真挚,不似作假。
佟北陆心口一暖,他以为见过价值连城各色珠宝的郡主不会看上这等粗劣的小玩意儿,可他才经历过家门不幸之事,身无长物,沈郡王虽然在衣食住行上未曾苛待过他,但那到底是沈家的东西,不是他自己的。
沈青岁很是喜欢这个神仙般的哥哥,手里捧着小木盒,心里更是甜丝丝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制的礼物,她一定倍加珍惜。
冬日寒风似硬纱拂面,又硬又冷,沈青岁这才惊觉他们还待在屋外,“三哥哥赶快进屋倒杯热茶暖身。”
佟北陆大病未愈,脸上带着点病气,即使裹着裘衣仍显身形孱弱,“多谢郡主,但约莫此时汤药已经送到落梅小筑。”
沈青岁知晓他身体未好全,害怕耽搁他吃药,也不多做挽留,招呼银巧去取小暖炉。
“三哥哥,晚饭见。”沈青岁站在老槐树下,案几后,朝他摇了摇手臂,声音软糯清甜。
月门下,佟北陆怀中是她塞进来的小暖炉,暖炉外边包裹一层白绒绒的兔皮,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手中流入心间,他侧过身,眉眼低敛柔和,“嗯,待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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