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构成的高塔，底部忽然翻滚起尘土，轰隆隆的震动响声里，画壁上的妖魔鬼怪好像同一时间都活了过来，有的慢慢睁开眼睛将眼珠子转向任小可方向，有的舒展三头六臂，有的从嗓子里发出低吼声音，不约而同让任小可头皮发麻。
因为这些从壁画里出现的魔兽，散发的威势，至少是筑基之上金丹期的水准。
虽然任小可具有越级挑战的能力，但是横跨两阶的挑战对她来说就是在找死。
即使有傀儡小白，也不行，因为在小白出手之前，任小可就会被对方的威压给镇住，动弹不得。
所以，沈晟没有犹豫，直接现身，长剑化作光影，任小可只觉得眼前白光闪现，体型庞大的异兽便哀嚎着倒下，更有甚者，连从墙壁走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剑刺中，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也就在沈晟解决掉一切的时候停下，沙塔停止了下陷，而大厅从四处忽然喷出了淡粉色的雾气，刚刚收剑的沈晟条件反射拔高了声音：“关闭五感，别吸入毒气！”
用不着沈晟开口，其实任小可已经在第一时间紧紧闭上了口鼻，她捂住耳朵蹲下，闭上眼睛翻滚到了角落里，然而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本能后退，却挡不住一柄长剑直捣她的天灵盖。
任小可险而又险地狼狈躲闪，脸颊处被刮出一道血痕，她头发散乱下来，要不是沈晟眼疾手快拦住，恐怕她就要命丧当场了。
毒气未消，而闪躲又让任小可泄去了防御的力道，她咳嗽起来，只觉得天地在她眼前旋转，晕乎乎地趴在了地上，看不清分毫。
耳畔剑刃交错的声音不断，任小可挣扎着服下一颗全能解毒的丹药，虽然古怪的味道让她一瞬间扭曲了脸庞，但好歹神色是清醒不少了。
可以屏蔽毒气的小白拦在她面前，用物理扇风的方式把毒气吹散到其他地方，任小可暂时把五感附在了小白身上，因而可以看到在封闭空间里飞驰交错的两道翩然白影。
其中一道毫无疑问是沈晟，但是另一道身影，无论是从身形还是战斗方式来看，都和成年的沈晟一般无二。
也多亏沙塔结实，否则的话早在两人的对抗之中灰飞烟灭，任小可躲在傀儡身后，咳嗽着看着两人不分上下缠斗的模样。
也不能说是不分上下。
沈晟竟然落在下风。
他拿剑抵住对方的武器，眼神冰冷，哪怕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又一个幻境角色，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是谁？”
火光擦过两人兵刃相接的部位，泛着白光的影子在冲撞的余波中倒退，青剑插入地面以作缓冲，他站稳了身体，露出那与沈晟酷似的容颜。
“真少见，我第一次见到没有心魔的客人。”幻影平静地注视着沈晟，“你的内心纯净超乎我的想象，但是你的身体记忆告诉我，你又是十恶不赦的魔修。”
沈晟眯起眼睛，他左手反手握住颀长剑柄，斜着横在了自己的身前，稳住下盘，丝毫不被幻影的话语动摇。
“□□记忆算不得数。”沈晟冷静地回答着幻影的问题，“我现在的记忆告诉我，我是一个灵修，我是一个好人，这就够了。”
长剑破空当头劈下，幻影仿佛预料到轻松向右闪躲，又刺出一击，这一击却如天女散花仿佛一刺就幻化剑尖无数，让人无处可避。
任小可不禁为沈晟提起了心脏，但是沈晟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剑势不改画圈横切，铿锵的金属碰撞声音中，幻影的声音再度响起：“但那些记忆终究是属于你的，你根本不能否认你过去对一些人造成的伤害。”
沈晟盯住了幻影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他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自己，无论是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是眼睛之中倒映出的自己。
他竟是有些被幻影的话语动摇。
意识到这点的任小可猛地在背后拔高了声音：“别听他胡说！三师兄根本没必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歉，过去的事情就如同前世的烟云，跟现在的三师兄毫无关系！”
虽然任小可清楚，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犯下罪的三师兄和现在的三师兄是同一个人，三师兄仍然背负着过去的罪孽，无可非议，但是现在可不是让沈晟陷入自责的情绪的时候！
任小可选择用声音来震醒沈晟。
可她的举动显然惹恼了幻影，没等任小可这次眨眼，就瞧见幻影抬剑刺来，剑尖直逼任小可命脉，任小可的身体仿佛被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尖无限地接近自己。
这会儿就是沈晟也慢了半拍。
要是再像是上次那样拔剑救援，也是棋差半招，根本赶不上。
所以……
鲜血溅射到了任小可的眼睑上。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右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而沈晟以身作盾，挡在了她的面前。
腥红的味道弥漫开来，红色的血液在沈晟的腰间渲染出妖冶的红莲。
沈晟用身体帮任小可挡了这一击。
“三师兄……”任小可睁大了眼睛。
“我没事。”沈晟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他单膝跪地，单手握住了剑身，把握得幻影的剑不能再进半寸也不能抽出，与幻影对视，“有事的是他才对。”
另一种手反手就是一剑割向了幻影的脖颈。
“这话可说早了。”幻影轻松侧身，“你受伤在先，又得护着这个小累赘，可打不过全盛时期的你自己……唔，变招不错。”
沈晟显然懒得跟幻影再废话，他借着幻影躲避的档口，一鼓作气把插入腹腔的剑直接断掉拔出，同一时间指尖握剑柄直接竖劈而下。
丢掉自己武器的幻影本身也不着急，直接以身化剑就和沈晟对殴起来。
两人一个受伤，一个弃剑，本应该势均力敌，但是由于沈晟要护着任小可不被攻击到，落在下风的趋势更加明显。
好几次沈晟都险些被以身为剑的幻影攻到要害，就算勉强躲过，身上也已经多出了不少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任小可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她眼睁睁看着粉色烟雾之中，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而每一次的刀剑相向，都让她提心吊胆，“我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
毒气还在不断喷发，充盈着整个空间，沈晟无法阻止自己的伤口渗入毒素，动作开始缓慢下去，而幻影的攻势变得愈发凌厉，甚至比最初使用剑法时还要得心应手。
任小可咬牙站起，她擦了一把眼睛上的血，原本灵动的眼睛此时却半睁不睁，一片红雾。
她控制着自己冷静思考。
首先，把影响她视线和放慢三师兄速度的毒雾给去除。
其次，因为幻影的出现必定有来源，所以，找到来源，灭之。
任小可尝试用自身的火焰去占卜。
但是她的火焰只能预示位置的吉凶，却不能精准到哪个事件的吉凶。
她找不到幻影的来源，也找不到毒气喷发的位置。如果要勘测这两点，她必须动用师尊谢星辰教她的占星问卦的技巧。
全身灵力灌注双眼，抬头朝着上方看去，任小可本想要窥见天象，然而却注意到越过厚厚的上方，竟然有一本古朴书籍。
任小可微微一愣，忽然眼前灵光一闪。
当然，她想的肯定不是如何去取出那本书，且不说沈晟和幻影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撼动这个建筑一分一毫，她哪来的那份资本冲破天空；再说古朴书籍附近可是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旋转阵法，她也不一定能突破那个阵法，拿到那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有什么用处的书籍。
但是既然她用灵力灌注双眼能看见……
这是否意味着她能在四处观察到更多东西？
想到就做，任小可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扫视附近的区域，灵力造成的短暂透视效果让她极快地找到分布在死角自动转化毒气喷发的阵法，以及微亮着光泽遍布整个厅堂的不知名大型阵法。
超脱极限的探测让任小可哇出一口血来。
她擦了擦嘴角，尽管脸色苍白，却迅速指挥小白摧毁了四角距离地面较近的毒气阵法，至于中间的阵法，很有可能就是制造幻影的阵法，因为深深镶嵌地底，小白根本触及不到。
但没关系，任小可有办法。
既然阵法作用在了沈晟身上，幻影还具备思考对话的能力，那么就意味着阵法与沈晟之间有看不见的联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她的幻影，但是，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看不见的联系……
看不见……
“三师兄！”任小可高声提醒，“既然他读取了你的身体记忆幻化成你，那就试试看弃身不顾！”
沈晟的动作一缓，下一秒，毫不犹豫照做，他躯壳化蝶，然而幻影冷笑，双指并拢化剑砍下，势不可挡。
哪想下一秒白色膨胀占据不大厅堂，蝴蝶消失，倏然出现的傀儡兔闷哼一声，又倏然龟缩身形，而因为空间被挤占被撞飞的幻影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眼前就恢复了正常的视角，而一柄长剑当空破来，一把斩下了他的脑袋。
幻影顿时化为光点消散。
“做的不错啊。”沈晟落地的时候，忍不住夸赞任小可，“竟然能……”
竟然能那么快想到对付幻影的策略。
任小可清楚知道自己传递过去的消息不一定准确，因为幻影或许不会因为沈晟的躯壳暂时消失而消失，但是沈晟一旦采取了化蝶的技巧，那么她就可以借助傀儡兔放大的天赋，越过沈晟阻碍幻影的视线，而沈晟也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复原身体趁机解决了幻影。
沈晟本来是想要夸奖任小可的。
但是瞧见任小可迅速跑到刚才抵挡了幻影一击此时正趴在地上的傀儡兔身边满脸焦急的模样，沈晟把接下来的话收了回去。
他快步走到任小可身边。
“它……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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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九章 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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