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苍莽的云梦山深处,最后一丝天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吞噬,只剩下瘆人的墨绿。
寒气漫上来,裹挟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
云瑾背着沉重的竹篓,身形如猎豹般轻盈地穿梭在崎岖小径上,脚步落在地上,几不可闻。
她今日收获颇丰,篓子里是一只刚猎到的肥硕山鹿,足够她吃上好几日,皮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她习惯性地抿着唇,线条利落的下颌绷紧,一双点墨般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长年独居山林,让她对任何一丝异常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忽然,一阵极细微不同于山风呜咽的窸窣声,顺着溪流的方向飘来。
云瑾脚步一顿,几乎是瞬间,她已隐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
右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腰间的猎刀刀柄,目光如电,射向声源处。
溪水潺潺,在渐浓的暮色中泛着泠泠微光。
岸边,一团模糊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暗色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野兽,也非落石。
云瑾蹙起英气的眉,屏息凝神,缓步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影子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一个人!
一个俯卧在溪边碎石上,一动不动的人。
看身形,是个女子,穿着一身样式极其古怪、布料从未见过的衣物。
看来早已被溪水浸透,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健康的曲线。
长发凌乱地铺散着,遮住了面容。
山野深处,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衣着怪异的人,绝非寻常。
云瑾的心瞬间提起,警惕到了极点。
是匪类诱敌的陷阱?
还是山精野怪的传说成了真?
她握紧猎刀,环顾四周,确认并无埋伏,才又小心地向前挪了几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并非来自她篓中的鹿。
云瑾蹲下身,用刀鞘轻轻拨开那女子脸侧湿漉的发丝,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意外清秀姣好的脸。
额角有一处磕碰的伤痕,已经凝结了暗红的血块。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胸口尚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还活着。
云瑾松了口气,但眉头锁得更紧。
不是陷阱,就会是个更大的麻烦。
一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女子,重伤昏迷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独善其身才是山林生存的法则,招惹不明来历的麻烦,只会带来无尽的困扰,甚至危险。
她自己的生活尚且艰难,又如何顾得上他人?
她站起身,决意离开。
可脚步刚挪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那张苍白的脸上。
暮色中,她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像一只被风雨打落巢穴的雏鸟。
一种同是孤身存于天地间的微妙共鸣,悄然触动了云瑾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她想起多年前,父母离世后,自己也是这般孤苦无依。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瓣,消散在山风里。
云瑾认命般地重新蹲下,将猎刀归鞘。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女子的手臂,入手是一片冰凉的湿意,但肌肤细腻的触感却异常清晰。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双臂,一手绕过对方纤细的肩背,一手穿过其腿弯,稍一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比想象中要轻,软软地靠在她怀里,带着溪水的凉意和一种……陌生的馨香。
与她平日里接触的汗味、血腥味、草木土腥味截然不同。
这陌生的触感和气息,让云瑾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
她从未与任何人如此贴近过。
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中人的头能靠在自己肩窝,避免颠簸到她的伤处。
然后,她弯腰背起沉重的竹篓,迈开步子,沉稳而快速地朝着山腰处自家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林小溪在极度的寒冷和颠簸中,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漂泊的一叶小舟,唯一的热源和稳定感来自身下这个坚实的“依靠”。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看到一段线条流畅、蜜色的脖颈,和随着步伐微微颠簸。
有温热的体温透过湿冷的衣物传来,带着一股干净的、阳光晒过的松木味道,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冷……”她无意识地呓语,声音细若蚊蚋,本能地朝着热源深处蜷缩了一下,脸颊轻轻蹭到了那片蜜色的肌肤。
正稳步前行的云瑾猛地一僵,脚步顿住。
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和耳边微弱却清晰的气流,像一根羽毛,猝不及防地搔过她的心尖,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
她低头,只能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和光洁的额头。
“麻烦。”云瑾低声咕哝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心软是多么不合时宜。
但她揽着对方腿弯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步伐也迈得更快、更稳,仿佛要尽快为怀里这个冰冷的“麻烦”寻一处温暖的安身之所。
山林寂静,唯有她的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消失,夜幕降临。
云瑾背着她今日的猎物,以及这个意外捡来的、充满未知的“麻烦”,回到她那个冷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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