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他有那个!
速生药剂!
那个被他当时觉得多此一举、占地方而随手塞进咒灵库存角落的东西!老师当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夏油杰几乎是粗暴地召唤出那只用于存储杂物的低级咒灵,迅速翻找出那个不知被自己遗忘在哪个角落的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封装好的注射器,里面荡漾着一种奇特的、泛着微弱磷光的淡绿色液体。瓶身上贴着一张极其敷衍的标签,“速生药剂(试作)”。
字迹潦草,是老师的笔迹。
没有时间犹豫了!
“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不会……”夏油杰低声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撕开包装,用颤抖却强行稳定的手,将冰冷的针尖对准灰原雄颈侧的静脉,稳稳地将所有药剂推注进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一旁的七海建人都屏住了呼吸。
淡绿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从注射点蔓延至灰原全身的伤口。血肉组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蠕动、生长、愈合。那狰狞的腹部伤口几乎在几十秒内就止住了血,新的肉芽肉眼可见地覆盖了创面,甚至能听到极其细微的、骨骼和肌肉组织生长的声音。
虽然灰原因为消耗过大依旧昏迷,但脸色已从死灰转向了苍白,胸口的起伏也变得规律而有力,生命体征迅速稳定下来。
“……得救了。”七海建人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他看向夏油杰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庆幸,以及更深层的后怕,“夏油学长,这是……”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灰原逐渐平稳的呼吸,直到确认生命危险确实已经解除,才缓缓松开握着注射器的手。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寒意,仿佛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赢了,却像打了一场惨败的仗。
胜利的滋味如此苦涩。
“这有什么用?”彼时才通过中等法师考试的夏油杰皱着眉,看着手中那支泛着绿光的药剂,“我会在用到这东西前解决所有事。”
“你会用到的。”老师讥诮的声音此刻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那双向来没什么温度的眼眸似乎正穿透时空注视着他。
老师……你又预料到了吗?预料到咒术界的这种“常态性”的疏漏与危险?预料到他所谓的“强大”在这种漏洞面前不堪一击?所以才会选择这种试剂作为他的考题?
这一次,速生药剂起了效果,将他从失去同伴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难道每一次,都要指望这种侥幸吗?
这种依赖外物、近乎侥幸的拯救,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难道他每一次都要依靠老师留下的“后手”才能避免悲剧吗?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和……一丝难以启齿的惶恐。
将灰原送回高专医疗室后,家入硝子进行了详细检查,确认药剂效果惊人,灰原只需静养便能恢复,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拿着空注射器,对着灯光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眼神发亮:
“我就知道,老师果然给你留了好东西!啧啧,如果不是他走得早,我的魔药科考试绝对能过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
夏油杰只是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硝子的兴奋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递到他这里时,只剩下失真的回响。
他无法像她那样,单纯地为技术本身或同伴获救而高兴。
他想起维斯卡斯曾说过的话,那时他刚轻松解决了一个让协会头疼的任务,正志得意满:
“唉,因为你们都被我被宠坏了,所以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强度对于其他人来说宛如致命毒药吗?总有一天你会因此吃亏的,杰。”
他现在才隐约明白,那种“被宠坏”的感觉,或许也包括了对这种危险的漠视。
老师每次给他的“练手”任务都恰好卡在他的能力上限,即使困难也绝不会让他觉得真的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危险——因为维斯卡斯一直在暗处或明处看着他,兜着底。
甚而至于事务所基本上不会出现的减员事件,也需要依赖于孔时雨及其精准狠辣的评估和美咲及时的情报支持,以及负责后勤的真奈美统合的医药代表付出的努力。
这一切的一切。
安稳下的运行。
都被他视作了“常态”。
老师为他、为事务所搭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温室”,让他误以为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而生活在御三家、见惯了内部倾轧的五条悟,和自小就接触咒术界阴暗面的家入硝子,甚至是新入学、对危险尚存敬畏的灰原雄,都不会有他这种由“异常”环境培养出的“天真”。
唯一和他可能有相同感受的,就是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另一个人,七海建人。
那个同样优秀、理性,或许也同样会对这种“常态性失职”感到愤怒的学弟。
但是这一切在咒术界本身就是寻常事。
牺牲是常态,错误是常态,漠视也是常态。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忘却了那种如影随形的、对死亡和失控的恐惧?
做了太久事务所的天之骄子,被那些早早在社会上讨生活、见识过真正残酷的成员们(他们或许出于各种原因,乐意捧着他的这份“天真”)呵护着,但只有老师会时不时给他泼冷水。
他还记得当时老师的语气。
“所以……你认为自己是强者。”维斯卡斯慢条斯理地说,话语末尾甚至还带了些许上扬的笑意,“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就是强者?”
那句话此刻在耳边异常清晰。
过早地接触到了更大、更真实的世界,却是在一种受保护的状态下,让他们在还没有形成足够的心智和能力的情况下,见真实世界的复杂和残酷,这会让很多比较敏感的孩子迷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面对真实世界,或者……像他一样,产生一种扭曲的、虚浮的自信。
年轻、天真,看待事情很片面,所以以为仅凭自己就能肩负起别人的一生,改变固有的秩序。
尽管这在维斯卡斯看来再正常不过。
“成为英雄,因为某些原因放弃英雄,接着又因为某些信念,继续去当英雄,太正常了。”他曾这样评价过给夏油杰讲述的某个故事里的角色。
命运从不掩饰对贪婪者的恶意。
这倒是让金发的魔法师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同伴,即使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依然在保有最后一丝希望的情况下力战而死。
最弱小的勇者,却打出了最不可思议的战绩。
“……他为什么要送死?”夏油杰皱着眉,显然不是很认同老师故事里的那个……蠢货。
他觉得那是不理智的,是无效的牺牲。
维斯卡斯玫红的眼眸眯起,脸上露出的笑意有些奇异:
“你要允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笨人,他们会去做寻常人看上去好像笨极了的事情,让人发笑,让人觉得不值。”
“可这个世界就是要多些这种笨人才有趣。”
“因为不舍,因为不甘,因为愤恨,因为欢喜,去做那些蠢事。”
“谁都要躲,谁都要避,谁都要瞻前顾后,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很无趣。”
“人类也因此才会有趣。”
而灰原……他差一点,就成为了这个腐朽体系下又一个无谓的牺牲品,一个可能连他们口中的“笨人”都算不上的、被随意消耗掉的数字。
那个总是笑着、充满干劲的学弟,差点就因为一份错误的情报、一个疏忽,永远消失。
他的“笨”,他的热情,差点就被这个冰冷的世界彻底抹去。
这个雨夜,他站在宿舍的窗边,心中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浪潮。
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与老师那略带讥诮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咒术界何尝不是另一个“黑暗的魔法界”?甚至是更加根深蒂固的腐朽,是上层对下层生命的漠视,是情报体系的漏洞百出,是将年轻生命不断推向危险边缘却视为理所当然的冷酷机制。
老师在这个时候选择一走了之,是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无药可救吗?明明他们已经够努力了,事务所也在尽力保护着弱者,但原来这种努力,在庞大的、腐朽的体系面前,才是真正的“异常”吗?
为什么维系这种“异常”需要如此艰难?为什么打破这种“常态”又显得如此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把他留在这里?
老师,你选择了五条悟,那个天生的“六眼”,去执行你那不为人知的、或许更宏大的任务;你又选择了家入硝子,认可她的反转术式在应用上的天赋,作为你学术衣钵的传承人。
那我呢?
是了,他是那个“好学生”,是那个需要被“精心伺候的盆景”。
老师教导他力量,赋予他责任,却似乎从未期待过他能够真正去改变这个盆外的、污浊的土壤。他依然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引导的“孩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被留在了这个框架内,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他依然被困在这个名为高专的框架里,他还在执行那个可笑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初衷的校园间谍任务,还身处于这个泥沼之中,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却竟然要依靠着老师留下的“保险”才能勉强护住身边的人。
这种认知,像冰冷的雨水一样,渗透进他的心底。
那份因灰原获救而产生的短暂庆幸,迅速被更庞大、更沉重的阴郁所取代。
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这个不断吞噬着善良、纯粹生命的咒术界,真的值得他赌上一切去维持吗?维护它,岂不是在助长这种罪恶?
——如果,保护意味着纵容,那么毁灭,是否才是真正的拯救?
握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玻璃上倒映出的那张脸,眉头紧锁,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真的……值得吗?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任务突发事故?又是什么让少年道心破碎?
终于!写到了简介上的场景!桀桀桀,小杰,你现在感觉如何口牙?如果有灵魂宝石的话,估计现在已经黑了大半吧?……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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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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