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末日的魔法师

争吵?那已经是维斯卡斯童年末尾模糊的回响,更多的则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母亲看着丽贝卡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混合着怜悯、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遗憾的是,丽贝卡并不像他一样天赋出众,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她在学习人类的基础文字和算术时都很吃力,更别提掌控那属于妖精的、难以捉摸的魔力了。

但或许父亲在离开前意识到了这点,于是行为上似乎更偏爱这个继承了他显著外貌特征的孩子,带着一种近乎补偿式的温柔。

最后,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离开了他们的生活,只给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留下了最后一份礼物——一把用月光木和妖精丝弦打造的小巧弓箭,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生死不明。

而对于被留下的母亲而言,她或许也在憎恨着什么。被魔族(即使曾是她爱过的人)强迫后没有立即死亡保全名节,甚至还要活下来,甚至还要生下孩子,这对人类来说是相当可耻的。

对贵族而言,这更是耻辱至极。

于是生下他们兄妹的母亲成了耻辱。

他们的身份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兄妹二人,尤其是继承了明显魔族特征的丽贝卡,更是这耻辱的活生生的证明,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骄傲又脆弱的神经。

母亲最后是病死在那座偏僻村庄的。瘦得脱形,金发枯槁。

直到死,她也没有放下那封印着褪色家徽的、始终未寄出的、或许是指望娘家能接纳她或至少接纳她“正常”的儿子的信。

然后,这个所谓的家,就只剩下他和丽贝卡两个人了。

他甚至不敢承认,在那些晦暗的日子里,自己甚至也会对丽贝卡产生一丝难以启齿的埋怨——为什么要长着这么明显的、无法掩盖的魔族特征?为什么你的魔力如此弱小?你既无法保护自己,也让我……活得如此艰难?

可这一切阴暗的愤怒和无处宣泄的怨恨,都会在每个夜晚回到那破旧的小屋时,被门口那个等待的身影,被一声惊喜的“哥哥,欢迎回来”所抚平。

那双和他相似的玫红色眼眸里,倒映出的永远是他的身影,别无其他。

没事的。

笨一点也没关系。

他想,我要再努力点。

再努力一点,把掩盖耳朵的法术学好,然后带着丽贝卡离开这个充满恶意的地方,去往繁华自由的王城。

他知道,凭法师在威迪尔大陆的超然地位,只要他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就算自己养着丽贝卡一辈子也没关系,总能找到办法,总能找到一处能容下他们的角落。

啊。魔法,神奇的魔法。

长久的寿命可以通过魔法来解释,魔族的特征也可以通过魔法来掩盖。

一切问题,似乎都能在魔法的光辉下找到答案。

至少那时他是如此坚信的。

以丽贝卡的容貌和个性,那些公爵家的小姐,甚至王宫里高高在上的公主,有哪个能比得上她?

他要用魔法为他们挣来一切。

那时的他,怀揣着满腔不合时宜的怨恨与天真得可笑的野心,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卑劣而可憎的世界为了他和妹妹的幸福而转动。

只因那时他还不明白。

【这个世界已无可救药。】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被困在时间里面。

眼中充斥的疯狂颜色,不是早就分不清究竟是快乐还是麻木了吗?

如果连自我的意识,都只是无数记忆碎片堆积拼凑出来的幻象,那“我们”到底是什么?看得见的是真实的,看不见的就是虚假的吗?人是真实的,构成人的细胞就是虚假的?人与动物、与一块无知无觉的肉块,区别究竟在哪里?

……真的有区别那种东西吗?

仅仅因为拥有智慧、能够思考,便能傲慢地自封为“智慧种族”,从而与众生划清界限,自以为高人一等?

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优越感呢。

它们——那些秩序与常态的拥护者——常称他为疯子,不符合常理的疯子,一个包含真情却只能带来悲痛的疯子。

或许吧。在一个疯狂的世界里,清醒本身就成了疯狂。

这样可笑的世界何时终结?

你我皆是明日的囚徒。

维斯卡斯抬起手。

……到了现在,这具躯壳里,果然也只有最基础、最本源的魔法能使用了吗?

那个家伙,“香织”,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看出他外强中干的本质,看出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对他的陷阱有恃无恐。

不过,这不要紧。

他早已习惯了在悬崖边缘行走,危机反而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冰冷。

愿意为了一个模糊的计划而努力千年的人类啊……呵呵。

人类啊,似乎永远都无法拒绝“超凡”的诱惑,即便深知那可能是饮鸩止渴。

只有恶劣的环境才能激发出心性吗?

冗长的寿命赋予的更多是**而非理想吗?

在得知世界的真相过后,他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某种超越性的力量或意识能够带来真正的改变。

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它是最公正,也最残酷的法官。

于是他期待着,在这漫长岁月里是否会有一些改变。

答案是,没有。

或者说,有,但是太弱了。

很快就被摧毁了。

人性的惯性是一种下落的冲动,趋于懒惰、自私和短视。

好战是人类的本性,恐惧也是人类的天性,所以人类总是自相矛盾的在和平的时候渴望着战争,在战争的时候哀求着和平。

他们死后,世界依旧这样运行着,没有丝毫改变,战争依然在继续,太阳底下无新事,只是换了一副面孔,换了一个名目。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没有什么例外。

和世人对天才的刻板印象不同,维斯卡斯的个人魔法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那是名为“遗忘”的魔法。

简单来说,可以让某人忘记某一固定的记忆。

仅从此看,非常的平平无奇,这似乎与那些动辄移山填海的传奇魔法相去甚远,甚至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但记忆之所以是记忆,正是因为其承载着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身份、情感、技能、秘密。

记忆这种抽象的概念,不仅是魔力,哪怕是使用魔法的经验也记录在内。在让某人遗忘的同时,施法者也能接受其人的记忆,其中承载的魔力,能力乃至经验,也会被一一学会。

简单来说,就是读取记忆并复制。

一种极其高效的学习方式。

当然,这个魔法远不止这么简单。如果能更加深刻地掌握,或许能在人的内心深处形成暗示,甚至做到让他人记忆被修改,被打上思想钢印……

——当然,仅仅是“或许”的可能性。往那个方向深思就太恐怖了,那是一条通往绝对支配与扭曲的黑暗之路。

因为这具身体里的主人,他现在当然不会做那种不符合人类道德观的事情。

至少,不能做得那么明显。

按照制造这具身体的“神”的总结,应该是叫做“知见障”吧?

他喜欢这个名字。

的确,这个魔法的本质就是对认知本身进行干涉和重塑。

维斯卡斯从不直接修改记忆,而是巧妙地扭曲处理信息、形成判断的过程和逻辑。

当他们接触到与他所设定的基调相悖的信息时,大脑就会自发地、无意识地将其“合理化”。即使理性上可能存在一丝疑虑,情感上也无法产生相应的警惕和危机感。

这就是最致命的一层效果。这个魔法会让受害者坚信,所有围绕维斯卡斯的决策和行动,都源于“自我的独立意志”。

“不要试图作正确的选择,而是要让选择变得正确”吗?……哈,老师啊老师,即使你死了这么多年,你的思想也依旧能带给我新的启示呢。

那么。

是时候了。

“恭祝我吧,诸位。”

他说。

无论是过去的亡灵,还是未来的观者。

“我真诚忏悔。”

忏悔这具身体的软弱,忏悔这世界的残酷,也忏悔我即将付诸行动的一切。

——我只是你笔下的一个人物吗?一个被设定好命运的角色?

那么,“神明大人”,请看好,这场由你开启,却未必会如你所愿落幕的戏剧。

为了最大限度地抵御那个名为“月之本元司”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意识影响,也为了让自己更好地“适配”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减少存在的“排异反应”,他需要一场彻底的蜕变。

他在咒术界的“特产”天元身上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启发。

关于如何将自身与某种更宏大的“概念”或“系统”绑定,以获得近乎永恒的存在形式。

他要将自己转化后的躯体塑造为更适合这个世界的体质。

也就是所谓的,咒灵。

一种由强烈的执念、诅咒、以及扭曲魔力凝聚而成的非人存在。

不再是人类,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妖精或魔法造物,而是一种更接近“现象”的东西。

完成比完美更重要,更何况并不完美。

咒力所蕴含的负面情绪充满了扭曲的恶意,虽然体量尚小,但假以时日绝对有不低于那个“真相”的潜力。

但这一切都是必要的。

因为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确保“你”——无论是那个观察者,还是这命运本身——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他这场盛大的“剧目”中提前退场。

这就是……一个渺小的魔法师的贺礼。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魔法师追忆往昔?又是什么让阴谋大幕拉开?

从第二个马甲定下开始就写的一些内容……某种意义上算是维斯对元司的开战书?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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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末日的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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