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林衡挂断电话,窗外大风漫卷,在时强时弱的尖啸声里,他写写停停,明晚的计划逐渐在纸上成型。
从时间节点、到道具准备、到交涉的话术,他反复推敲,涂涂改改,直到客厅里隐隐传来电子锁的蜂鸣声。
闻如峰回来了。
林衡搁下笔,匆匆赶去玄关。
他面不改色地迎上去,帮晚归的未婚夫解下风衣:“家里的旧锁坏了,我找师傅换了个新的。密码记得住吗?”
“还行,多按几遍就差不多了。”
闻如峰喝了酒,一副熏熏然的模样,他斜斜地前倾,整条左臂压在林衡的肩上,将人圈进怀里:“密码怎么像一串日期?嗯?”
他的喉管贴着林衡的后颈,声带浅浅的震,热烘烘的气流扑向耳尖。
林衡背部的肌肉霎时惊恐地绷紧了,恶寒过电似地蹿向头皮,连发根都跟着竖起来了。
Alpha的信息素夹杂着酒气,黏黏地吹向发情期敏感的腺体。
林衡屏着气,冷汗贴着鬓角,唰地泌了出来:“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
闻如峰迷离地笑了下,他左手虎口微张,轻轻托住林衡的下颌,不施力地蹭了蹭,像一阵柔情的爱抚:“嗯,真孝顺……”
三十多岁的成功男人,有魅力且自知。尤其喝了酒,更是信心膨胀,孔雀开屏似的卖弄施展。
“等领了证、办了酒,就改成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吧。”
他的嗓音带着醉后的颗粒感,颀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林衡的脸颊。
林衡越是不自在地瑟缩,他便越是恶意逗弄,指甲又轻又痒地刮着鼻梁:“害羞了?宝贝?”
这个亲昵的称谓一入耳,林衡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伴随着男人嘴唇的开合、体温的飙升,玄关角落处的气味几乎浓到爆炸,烟焦油味又呛又苦又酸,浪潮般拍得林衡一个踉跄,连意识都跟着飞散了。
除却生理上的可怖冲击,某种巨大的荒谬感正以灭顶之势灌将下来。
闻如峰,他的未婚夫,分明刚刚还在和情人缠绵悱恻,怎么能转眼便同另一半耳鬓厮磨?
他竟能这么心安理得……
他不觉得可耻吗?
林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的,或许人在绝境都会爆发出异乎寻常的潜能。
他从头到脚都是麻的,他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感受不到嘴唇在动:“别闹了,快去睡吧……”
幸好他的大脑停摆了,如果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干呕。
耳后传来一阵轻浮的笑声:“好。”
那人故□□怜地揉了揉林衡柔软的唇角:“早点睡,宝贝。”
凭借着超出极限的意志力,林衡硬生生克制住躲闪的本能,甚至还挤出个痉挛似的笑容。
闻如峰醉得厉害,没留意到未婚妻的异常,他松开怀抱,恋恋不舍地迈向卧室,放纵过后的身躯很是疲累,甚至脚下有点蹒跚。
在磕磕绊绊的脚步声里,林衡的身体像紧绷的弓弦,浑身的肌肉都跟着发疼,伴随着幅度越来越大的颤抖,满是酒气的风衣从臂弯里一点点滑下去……
咔哒——
犹如幻听一般,他的双耳捕捉到一丝关门声。
天旋地转。
林衡拔足狂奔,耳里嗡嗡直响,视野剧烈地晃动起来,一切都是流淌的色块。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趴在阳台冰冰凉的地砖上,胃部抽搐得像被重拳擂击,汗涔涔的五指紧抓着花盆边缘,正死去活来地伏地干呕。
他先是干呕,再是呛咳,汗水冲刷着苍白发青的面孔,两腮深深地凹了进去,脖颈迸出了粗壮的青筋。
咳到最后,他紧眯的两眼甚至涌出了生理性泪水,在淅沥的热流里,他条件反射地吸气,一声接一声,像一阵激烈的抽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他却怀着一种奇特的清醒,一片混沌中,唯独那个念头像硬硬的石子,硌着他纤细的神经,让他疼得发抖,让他不得不清醒。
——他不委屈,是他自作孽,这是他该得的下场。
——为了金钱,为了父母,草率地步入婚姻,合该有这般下场。
嘭地一声,林衡瘫软在地上,满眼尽是雪花光点。
他手肘疼、膝盖疼、脚腕疼……或许遍体皆是淤青,他不晓得,只是丢了魂似地瞪着天花板,流汗流泪,眼前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变得模糊。
Alpha泛滥的信息素,让他恶心得浑身都脱力了。
真好笑。
林衡缓缓挪动手掌,摸索着麻木的脸颊,毫无知觉地揩干眼泪。
——眼下的场景,难道不似曾相识吗?
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在脑海中讽刺地诘问着。
——同居的第一晚,你不就狼狈地蜷缩在露台干呕吗?这段关系的答案,难道不是一早就摊在眼前了吗?
是他优柔寡断。
是他自讨苦吃。
林衡忽然盖住了眼睛,自嘲地笑了两声。
三秒钟后,他猛地支起手肘,咬紧牙关,一鼓作气撑起了隐隐作痛的躯体。
不能自怨自艾了,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和闻如峰相处的每一秒,都是可怕的消耗,是无尽的折磨。
方才的发泄,就是他最后的软弱了。
林衡迈出阳台,一边急促地喘着,一边反手带上拉门。
他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颊,将未干的泪痕和无用的感伤彻底抹去了。
他向后抓了抓额发,重新回到了玄关,躬下身体,伸出两指,小心地拎起了闻如峰落在地上的风衣。
将它挂在衣架上后,林衡咬着下唇,做了几秒心理建设。
默数五下后,他心一横,一头扎进风衣里。
像厌食症患者强迫自己进食一般,他逼着自己深深地呼吸,摄取布料上的种种气味。
发情期的Omega,嗅觉灵敏得惊人,他闻出了淡淡的酒气、烟焦油似的信息素、少许的香水味……却没有花束的香气,也没有植物的特殊气味。
闻过之后,他仍不放心,又打着手电照过风衣的每一寸,接着小心地检查了闻如峰的皮鞋。
确定毫无植物的碎屑后,他才暂且认定,他的未婚夫今晚没有给郁燃献上铺天盖地的黑色花海。
当然,他需要更多佐证。大量储备黑色鲜花的店家很少,头部的几家花店兴许做得到,明早他会打电话挨家问过去,看看有没有人今晚临时预定……
看来在墨白咖啡里,闻如峰说要在郁燃家里铺满黑色鲜花,只是一句未成真的献媚罢了。
查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呢?
林衡扫了扫衣襟,扶着玄关柜站起身来。
是为了找个由头,约见郁燃。
林衡捻着指腹,在射灯下伫立了一会儿,接着向书房慢慢踱去。
他想清楚了,他打算提笔在计划书上再补一行字。
既然闻如峰没送花,那就让耀清陪同自己,向郁燃献上这份“大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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