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我是曲家独子,但今天,我要郑重地向大家宣布一个事实:我并非曲家独子,而是曲家长子。”
曲徴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掷入了平静的湖面,原本静谧的殿内顿时起了嘈杂声响。
沈铭夏:“曲家居然还有别的孩子?亲生的——唔。”
林诺央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沈铭夏胡说八道的嘴。
段柏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看向了盛晏。
盛晏被他盯的浑身发毛,躲又无处可躲,只能装作面上一片淡然,心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们曲家的人。
苏世正凑到盛晏耳边小声嘀咕:“晏哥,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盛晏当然知道他未说完的话,随手拨弄着空了的茶盏,淡道:“不算大胆,你猜的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苏世正惊愕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曲徴见众人的反应便知晓大家心中有了猜测,“不错。我有一个弟弟,在座的各位中,或许有人早已与他相识…”
顺着曲徴的目光,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盛晏身上。
盛晏:为什么都看我?
“他叫做曲律,是一名演员。”
这下众人讨论的声音更大了,不过多是那些并不知晓曲律身份的宾客。他们中有的人正在演艺圈有所涉猎,对曲律的冷淡也早有耳闻,正苦恼着该如何接触,没成想这次来祝寿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顿时喜笑颜开。
有一男子当即起身道:“居然是这样吗?曲家真是人才辈出啊!”
曲徴笑而不语,示意男子先坐下:“今日舍弟也在场,下面就请他来说两句吧。”
盛晏原本期待的神情在曲徴的后半句话落下的瞬间消散无踪,他微微皱起了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门口,锐利的光线恍若实质,斜在空气中,一道道光柱内浮动着跳动的尘埃。
盛晏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数起了秒。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人出现。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人声窸窣响起,
盛晏放下攥在手中已然温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松懈似的向后靠在座椅上,垂下眼睫,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曲小道长?…”人群里有人迟疑发问。
曲徴面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摇头无奈道:“我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忙了,估计是又有事匆匆离开了…算了,不管他,宴会正常进行。”
无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带着目的而来,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了广交朋友,积累人脉。每个人都在这个殿内各怀心思,巧舌如簧,编织成了一张利益的大网。
唯有盛晏置身事外,
他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曲宗卿,只觉得这老头现在的脾气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接连丢了两次人居然还没拂袖离场。
苏世正见众人又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只有盛晏自己形单影只,便主动端着茶盏坐到了盛晏身边,试探着问:“晏哥,那个季渔梁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跟林诺央道歉啊?”
盛晏并不排斥苏世正对他的亲近,可爱清秀的孩子总是会让人心软,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往边上了挪了一下:“这个,这是个很复杂的故事,而且涉及**,如果当事人自己不说的话,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所以你还是去问季渔梁自己吧。”
苏世正垂下眼,有些苦恼:“我不敢问,我只要靠近林诺央沈公子就会阻止。”
盛晏早就对沈铭夏如同老母鸡护崽的行为习以为常,点头道:“是这样,沈公子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他虽然跟苏世正有问有答,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盛晏的心思根本不在对话上,下一瞬,盛晏突然站起身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盛晏在季渔梁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抬手拦住了他:“去哪?”
季渔梁看着盛晏横在他腹前的手臂,没有动作。
现在宴席已进行到了最**,热闹非凡,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对峙的两人。
盛晏:“有什么事结束再说,我会帮你。”
季渔梁却摇了摇头:“你帮不了的。”
盛晏心中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你先回去。”
季渔梁却突然有了动作,他一把推开盛晏拦在他身前的手臂:“你不可以,只有曲宗卿能帮我。”
说完,季渔梁便大步朝着殿中央端坐的曲宗卿走去。
正在同宾客交谈的曲徴明显也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当即闪身拦在了季渔梁身前:“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季渔梁也不遮掩:“我有事要咨询道长。”
曲徴面上笑容不变:“可以稍等会吗?祈福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曲宗卿的寿宴上举行祈福法会是每一年的传统,曲宗卿会在早已布置好的道场上焚香诵咒,恭请神明降临,在场的宾客们会将自己的心愿书于黄表纸上,由道长焚化上达天庭。
可以说,祈福法会是宾客们最为期待的环节,每个人都早早的将自己的心愿想好,就等着书写的一刻了。
季渔梁也是如此。
曲徴见季渔梁有所犹豫,立刻强调:“时辰马上就要到了,烦请先生稍等到法会结束。”
“我…”
“就再等等吧。”盛晏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季渔梁身后,而且无声无息。
“到时候,我会陪你。”盛晏低声说:“就再等一会,你也有心愿的不是吗?”
或许是那一句话触动了季渔梁,他当真点了点头,随着盛晏一起重新落座。
与此同时,时辰已到。
曲徴看着袅袅飘升的香火,突然拔剑出鞘,手持净水盂沿着四方泼洒,行至曲宗卿身边时,曲宗卿缓缓起身,腰间的金铃随着动作传来泠泠碎响,乐声乍起,诵读经文声在殿内回荡,他双手捧持朝简,毕恭毕敬在神像前低下了头。
随后,他解下腰间的金铃,再一次晃起。
铃声疏落如更漏,一响三息。
三叩天门。
三声过去,铃声却没有停。
不过不是殿内,而是殿外。
从远处依稀传来了清脆铃声,混在经文声中时隐时现,空灵飘渺,盛晏只听到了一声,脑中便猛地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
这次绝不会错,是探魂铃!
条件反射般的,盛晏死死地盯住了坐在他对面的段柏澄。
然而此时的段柏澄也是一脸莫名,两只手都伏在桌上,执笔在黄表纸上写着什么。
居然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还会有谁有探魂铃?
盛晏还未想出答案,那阵铃声便停了,快的像是他的错觉。
就在此时,本应该诵读经文的曲宗卿却猛地转身欲走,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明显处在一种焦急状态,然而他的面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乍一看,甚至有点割裂,唯有他腰间不断晃动的金铃能代他表现出此刻的急切。
曲徵自然不会让他走,从来没有法事进行到一半道长离席的先例,盛晏清清楚楚地在曲徵一向淡然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张……
还有惊讶?
盛晏有些疑惑:他在惊讶什么?
是惊讶于曲宗卿突然离开的举动吗?但在座的人皆知曲宗卿个性如此,一向我行我素,孤行己见,出现拂袖而去这种情况,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就连盛晏这个外人都有所了解,更何况一直陪在曲宗卿身边的曲徴了。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异变吸引了目光,诵经声霎时间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停了,因此曲宗卿的声音便变得格外清晰:“让开。”
曲徴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低声道:“父亲,法会还没结束。”
曲宗卿却不想跟他多言,直接一掌推开他大步跑了出去,铃声混在脚步声中渐行渐远。
曲徴被曲宗卿搡了一个踉跄,愣在了原地,面色遽然苍白。
“哎呦,这叫什么事啊?”
“曲道长这几年不是说脾气秉性有所好转了吗,怎么还这样?”
“我的钱,我的钱啊,我还一个问题没问上呢!”
……
盛晏正欲起身,季渔梁却比他更快地追赶了出去,盛晏当即“啧”了一声,紧接着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正看见季渔梁从散落一地的香炉灰中狼狈爬起,他跑得太急,居然撞倒了香炉。
灰白的香灰沾染了他一身,是盛晏从未见过的困窘。
然而季渔梁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俯身将放倒的香炉重新扶起,拍了两下裤腿上的香灰,便继续跑走了。
盛晏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殿外日光大盛,突然从昏暗环境到阳光下让他有了生理性的失明,盛晏不适应地抬手遮挡了一下,待恢复时,二人已经不知所踪。
盛晏紧皱起了眉头,耐心也早已告罄。
守一观内岔路极多,盛晏早就有所领教,才刚追出二百米便遇到了第一个岔路,一左一右,左边的丛林茂密,凉风习习;右边的花开满枝,香气扑鼻。
盛晏驻足片刻,果断选择了左边的那一条路。
要问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左边的路上有脚印,多半是季渔梁沾染的香灰。
绿荫小路阴冷寂静,交错的树叶严密地将阳光隔绝,盛晏沿着脚印走在里面,只觉得那股冷意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直往骨缝里钻,要不是他确定自己身在守一观,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进了哪个坟场。
所幸,盛晏没有走多远就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嘈杂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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